時近子初,監牢死寂沉沉,過道間燭台昏黃的光亮散進牢房,牛三大氣不敢喘,操著匕首的身影映在冰冷的牆麵上,他僵著步子緩緩移近向林,攥著匕首的手臂顫動地愈加厲害,冷汗順著臉頰滴答掉落。
左超擔心牛三膽怯反悔,事有變故,遂將他的妻兒帶到獄中探望,牛三見到妻兒更是難舍難分,情難自已。張氏母子被獄卒強行拖出牢房後,牛三知道左超是鐵了心下死手,要麼一家老小喪命,要麼殺死眼前的謙謙君子。然而牛三還是沒有看透左超借刀殺人的陰毒伎倆,若他殺了向林,自己還是不能活命,至於牛三手中為什麼會藏有一把匕首,左超早已想好了說辭。
牛三腦海中滿是老母的呼喚和妻兒的吟哭,掙紮的內心努力告訴自己要是不殺了眼前的這個人,那麼死的將是一家老小四條人命,他甚至想到了全家被殺血濺四壁的淒慘場麵。
向林側臥,牛三紅著眼攥緊匕首正要向他的心窩捅去,向林忽地甩開手臂翻身仰麵躺展,嘴裏咕囔道:
“心存善念升天堂,心懷歹念入地獄...”
牛三心頭一怔,死死盯著向林的眼睛不敢喘氣。過了一會,牛三見向林睡得穩當,緩緩舉起匕首再近一步。
“善惡塵事觀眼底,三尺神明不可欺...”
牛三覺得不對勁又是一怔,驚慌之下神智已亂,雙手把住匕首就衝向林的胸膛刺去,怎料向林再一翻身猛地坐起靜靜看著他,嚇得牛三呆若木雞,掉落的匕首噌的一聲插進地上的席草。
“大人饒命!饒命啊大人!”牛三撲通一聲跪地叩頭,額上汗如雨下,向林歎了口氣起身道:“左超乃惡毒小人,你殺了我不但脫不了死罪,恐怕還會再背上一條殺人罪名,到那時足下不但自身難保,恐怕也會連累妻兒老小啊!”向林說著將他扶起。
其實向林從被獄卒押入暗牢的那一刻起便心頭生疑,牢中還有另外一個犯人倒是不足為奇,奇怪的是為何他滿眼的恐懼慌亂,獄卒今日為何會放他的妻兒探監,明日即可出獄的他為何見到妻兒竟無一丁點的歡喜,還有獄卒緊握刀柄的手,凶神惡煞的麵孔...這一切向林都看在眼裏。
“可小人若不這麼做,左超豈能饒我呐!”牛三側過頭悲憤難言,向林糾著眉頭頓了片刻,“足下勿慌,敝人與獄正吳同尚有交情,他或可救你一命。”牛三眼睛一亮匆忙扶他坐下,悄聲乞問,向林低聲言語一番,牛三驚恐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是一壺毒酒吧?”
“不瞞大人,確是毒酒...”
牛三苦訴昨日刑房之事,左超本打算威脅他今夜用匕首結果了向林的性命,又觀他膽怯猶豫,於是又告訴他獄卒會借著送牢飯的機會送上毒酒,如若偷殺未果,定要想盡辦法誘其喝下毒酒,然妻兒突然前來探監,這不過是左超施壓的手段,牛三根本不知。
“死人了!快來人呐!”天已亮,牛三扯著嗓門突然大喊,沒過一會,獄頭帶著幾個巡查的獄卒聞聲趕來,獄頭向牢裏一瞧驚了眼,向林躺在草席上一動不動,臉頰衣襟上滿是血跡席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