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委屈、埋怨、自我責怪以及……深切的思念,都在埋進了心底的又重新挖出來的那些情緒破土而出的那一刻,一一迸發。
激烈得讓她整個靈魂似乎都在顫動。
如潮的情緒,哽咽的喉頭,酸澀的眼角膜,讓林淺淺一時卡住吐不出話。
這時,從頭到尾關注著自家女兒的皇甫嵩眸光閃動,大手蜷縮了一下似乎想要站起來,她才微抽一口氣,慢慢緩過來,語氣也慢慢變得堅定……
“還有就是……爹爹,當年娘親的事,不怪您,您莫要再自責,女兒……年幼無知,又懦弱隻知逃避,竟將那些過錯全然推到了您的身上。”
提到司馬芸芸,皇甫嵩眸光銳厲似劍又轉瞬即柔,然後變得有些恍惚。
林淺淺恍若未覺:
“這一切……最該怪的,最該苛責的,其實是女兒,若女兒沒有不聽娘親的話,賭氣跑出了宗門,故意想讓大家著急,結果……”
林淺淺隨著一口氣的吐出越發的聲淡如雲,沒有說完最後一句,抬正眼眸,上前半蹲下,拉住皇甫嵩有些微涼的大手,對上他的眼睛,語氣認真而切懇:
“父親,爹爹,這麼多年了,您該放過自己了,您要怪,就怪女兒。”
這一刻,皇甫嵩怔愣的眸子終於多了情緒,那是一種難言的動容,隱約有著粼光掠過,被林淺淺捕捉到了。
而這雙手也在微微顫抖。
林淺淺用力握住,給自家爹爹力量,終於某一刻,皇甫嵩略微抖著嘴:
“你,你不怪爹爹了?”這句話像是一個氣球發出的話,飄啊飄才飄進林淺淺的耳朵,又帶上五十多年前素日老父親的卑微感。
原來,爹爹真的這麼傻,她不說開,他是不是就要這麼自我責怪,每日一遍遍折磨自己的身心下去?
“本來就不該怪爹爹啊,當時您壓根都不在宗門,遠水哪裏解得了近火,歸根結底,一切都是女兒的錯,您,願意原諒女兒嗎?”
林淺淺將大手挪到臉頰,趴伏在皇甫嵩的大腿上,說完靜靜等著回答。
“我我怎會責怪於你,你不怪爹爹沒有保護好你們娘倆,爹爹都開心得不行了,還怎麼會怪你……”皇甫嵩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像是要將這些年的鬱沉之氣吐個幹淨。
“那就這麼說好了,我們誰也不怪誰,以後……若是爹爹有喜歡的人,女兒會幫忙掌眼的,不過,隻要是爹爹喜歡的,應該女兒也會喜歡,爹爹不用太擔心。”
林淺淺眼睛突然有什麼想要湧上來,她用力眨眼,察覺心口忽而一鬆,好像整個身子都渾然變得輕鬆,語氣未變,還帶上一絲撒嬌和調侃。
“你這丫頭!竟敢侃言為父,實在該多加管束!”皇甫嵩眉頭前所未有的舒展,心頭一直壓著的,都已經壓出一個深紫色烙印的大石頭悄然落地。
這麼多年,皇甫嵩第一次毫無阻礙笑得這麼輕鬆。
外宗的人看了都訝然,原來,那女魔頭咳咳,那掌門夫人那般奇然離世,竟是這樣的原因,不過,那時候的掌門閨女,才不足十歲,也讓人不忍責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