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歙縣縣令的娓娓道來,肖恒的疑惑逐漸解開了。
果然就如肖恒所料,這種動輒擁有幾十匹馬的勢力就算是一夥強盜那也絕對是當地政府的心頭大患,在地方上絕不會籍籍無名的!
不過按照歙縣縣令的說法,那馬隊的主人卻也並不是什麼土匪,隻是當地的一戶豪強罷了。隻是這戶豪強在臨安府有些關係,跟南方的大海商也交好,莊子上還有生絲、瓷器的產出,財富上早已突破普通商人的水準了。
在此之後這戶豪強就開始招兵買馬、修城結寨,然後自然而然地就對周圍的農戶、村落開始巧取豪奪……
中國的封建勢力對於土地的貪婪是根植於骨髓之中的,這巧取豪奪目標自然就是土地。經過數代人的經營,等歙縣縣令上任的時候周圍的土地已經大半落入這戶豪強的控製之中了。
而剩下的村落也多半以這戶豪強為馬首是瞻,整個歙縣基本上被這戶豪強牢地的掌控在手中,而歙縣縣令身為一個外來者,若是沒有對方的支持甚至連政令都出不了徽州城!可以說這縣令當的是萬分的憋屈。
也不知是酒的緣故還是歙縣縣令平日裏壓抑得太久了,這一開始倒苦水就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而不可收。
肖恒作為一名現代人,多少有些交際技巧,這種時候他就很好地扮演了一個傾聽者的角色,時不時的給點反饋,立即讓歙縣縣令對肖恒的好感大增。
這也讓肖恒不禁有些感慨,古人交流不像現代那麼方便,很多時候也讓這些古人比起後世的現代人顯得有那麼點憨厚和天真。隨隨便便一點小小的交流技巧居然如此管用……這放到後世這簡直是不敢想象的。
在後世想要贏得一個人的好感可沒這麼容易,若像肖恒這樣本分地做好一個傾聽者的話,那麼很快就會變成眾人的垃圾桶!減壓的時候想到他,減壓完了拍拍屁股就走。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在後世“工具人”一詞大行其道的原因……不是工具人太單純,而是人們太利己也太精明。
從這一點上來看的話,南宋這個時代除了那些在朝堂之上勾心鬥角的精英之外,其他的普羅大眾甚至包括像歙縣縣令這樣的地方官都是如此的好相處。
當然前提雙方要有同樣的社會地位,否則一切休談。
肖恒與歙縣縣令這個酒一喝就是好幾個小時,等終於給對方喝趴下之後肖恒這才得以脫身。
不過這頓酒喝得也很值得,他不僅得到了那戶豪強的詳細信息,甚至還與歙縣縣令交上了朋友。
當然所謂的“朋友”其中有多少的水分,有多少黃相爺的影響力在裏麵,那就隻能問那位歙縣縣令了。
從縣衙出來之後,肖恒就回到了車上,找到徽州城裏唯一的一座客棧稍事休息。
不過安排好一切之後肖恒並沒有立即休息,而是與客棧的掌櫃隨便的聊起天來。最初聊了些臨安府的變化和見聞,還有報紙之類的東西這裏也能買到了,隻不過日期有些晚了一些而已。
而後肖恒很自然地將話題引導到本地豪強身上,而客棧掌櫃的視角卻又給肖恒描繪出了一個不同的江湖。
原本肖恒還以為這徽州府的豪強多厲害呢,讓歙縣縣令氣得鬱鬱寡歡,等聽完客棧掌櫃的話之後肖恒“就這”兩個字差點脫口而出。
與南明時期那種近乎於武裝割據的豪強不同,這南宋時期的豪強其實說白了也就那麼回事了,既不敢造反又不敢忤逆上官,最多不過是耍耍別扭使使絆子,但該交的稅一樣得交,該服的勞役也一樣要服。
這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大宋氣數未盡。
從南渡開始,南宋政權都是很強勢的政府,首先財政收入依然處於高位,這就導致官府可以養得起軍隊,所以這軍隊的控製權就牢牢的掌握在官府手中。
在南北政權交替的時候雖然產生了一些混亂,也誕生了一部分真正的豪強勢力。但等朝廷安頓下來之後立即就開始狠抓兵權,不聽話的、不服從的一律剿滅之!
而相反的,南明時期大明氣數已盡,皇室對於整個國家的統治力基本就局限於幾個大一些的城市,所以這才滋生了一些武裝割據勢力。
聊完之後肖恒對於徽州的形勢倒是稍微放下點心來,畢竟若隻是欺負欺負普通百姓的這種豪強,對於肖恒撤離車隊的威脅性還是比較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