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父親去世了的消息的時候,崇息的情緒還是有些許波動的。
很多很多的人來找他,陌生的,熟悉的,他們向他奉承著,祝賀他得到了多麼大的一筆遺產,和多麼龐大的一支軍隊。
他卻隻覺得荒謬。
他以為的那個隻會淡淡地笑著的男人,竟然也會做出殉情這種可笑而又荒謬的事情。
明明他是那樣冷漠地對待自己的妻子,哪怕她生病,暈倒,去世,他都不曾來看過她一次。
他最後一次見他的時候,身上還穿著黑色的喪服,那個叫做父親的人,竟然還淡淡地笑著問他,要不要來杯花茶。
可他在監控裏,竟然能看到這樣一個冷漠到骨子裏的男人,像往常一樣平靜地走到他母親的墓前,然後淡然地自殺了。
死的悄無聲息,甚至連閉眼的時候,都像他往日一樣淡然平和。
崇息後來想明白了。
他不是沒有感情。
他隻是,想比誰都要慢一點。
想慢一點承認妻子的舉措,慢一點意識到妻子的病,慢一點承認……她的死去。
於是,這個偌大的城市,偌大的家裏。
居然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他甚至都沒有來得及保存自己父母的人格數據。
崇息一個人靜靜地待了很久很久。
最終,他決定割舍掉那些無謂的情緒與情感。
他不想要退縮。
不想要懦弱。
不想要委屈。
不想要任何的溫情暖意。
他要做一個真正冷漠的人。一個真正能活到世界的盡頭的人。
他分離了自己一部分的數據,投放在了自己研究出的半成品智能身上,然後再複製自己現有的數據,造出了第一個能夠為他所用的智能係統。
他和Adam一起,創造了無數的奇跡與不可能。
包括,那堪稱毀滅的末世之哀。
末世之哀的時候,他為了尋找解救病毒的辦法,利用父親留下來的軍隊與權力,周旋於各方勢力之中,努力打造出一個全人類的庇護所。
因為他一直記得答應父親的話。
他要讓人類生存下去。
這是找到她的代價。
是付出了無數條生命,包括他父親、母親的生命的代價。
還有他自己。
他放棄了死亡的權利。
崇息一個人孤獨地過了很久,很久。
他看著一代又一代的人類延續著生命,也看著越來越多的人死於戰爭、災難與絕望。
他見過了無數的人情冷暖。雖然他舍棄了那些不必要的無謂的情緒,可是他依舊能源源不斷地接觸到每個角落裏發生的故事,有的溫暖,有的殘忍。
他想,他不是沒有情緒的。
而是看多了那些極端的情緒,就麻木到失去了情緒。
他慢慢忘記了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堅持到現在了。
他慢慢忘記了那個曾經銘刻於年少時的他心中的誓言,忘記了那個女孩兒的音容笑貌,他隻想努力地活下去,為了世人,也為了這個世界。
他已經累到隻能看見眼前的目標了。
後來,他遇見了一個叫阿元的年輕人。
他健康、爽朗,有著少年人的意氣風發和鐵血柔情。
他知道崇息的願望,知道他心裏有個不惜一切代價都想見到的人,他一直默默地支持他,撫慰他,作為精神支柱。
他告訴崇息,要想讓大家活下去,他就應該身先士卒,站在所有人的最前線,建立新的陣營與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