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風雲停止喘息,飛鳥遊魚暫停嬉戲。
隻有路兩旁的黃燈忽明忽暗,白燭上的蠟油緩緩滴下。平整的素紙燈罩仿若鼓麵,被敲得一顫一顫,低沉的聲響隨之出現,一下一下的敲進人心。
嚴格來,是鬼心。
亦清遲看見卓貴妃被那聲音蠱惑,雙目無神地往路走。
可不過兩步,她渾身像是突然觸電一樣劇烈顫抖起來,腳也跟著縮回。
亦清遲:“……”
又回來了。
亦清遲眼睜睜看著她一步步又退回原處,在長樂宮鋪滿厚雪的大門邊兒,像個在冷風中背靠朱門顫抖、怒罵朱門酒肉臭的乞丐兒。
也不知卓貴妃到底在想什麼,對著長樂宮一會兒親近一會兒厭惡的。
亦清遲對自己越來越奇異的比喻生出懷疑,一邊又想著,攤上這麼個刺頭兒,她要怎麼哄得楚焯這個直覺靈敏的家夥相信“卓貴妃安然離世”這件事?
就算楚焯信了,卓貴妃留著在這兒也不知道摩拳擦掌的想幹什麼大事,到時候鬧出動靜來,反而讓她成吝倒黑白的人。
亦清遲麵無表情地看著卓貴妃,強自壓住額角跳動的青筋。
“我準許你回答我的問題。”亦清遲忽然了這麼一句。
無形的鎖鏈驟然斷了一節,在定格的時間裏無聲無息地。
卓貴妃麵露困惑。
亦清遲沒打算解釋,她開門見山就問:“你留在人世,視歸途如無物,甘願成為孤魂野鬼——你想要做什麼?”
冒著這樣的代價,卓貴妃想要的是什麼?
卓貴妃麵色複雜地開口:“我……”
聲音方出,她已然掩不住驚色,先是難以置信的摸了摸嘴唇,又把這樣的眼神投向亦清遲。
她竟然能夠話了!她能話了!
然而卓貴妃再開口,卻成了一團糊在一起的奇異語言。
亦清遲皺眉提醒她:“我隻準許你回答我。”
鬼不可語,除非有人為它屏蔽道,這也是為何凡間通陰陽辦事的人絕不會在大白做事,因為黑暗如夜色才能偷偷掩蓋。
亦清遲沒什麼這方麵的限製,可不代表她想為一個路人白費力氣,她給的要求便是:隻能回答她。
卓貴妃方才卻不是在回答。
而法則從不允許超出或者違反它。
卓貴妃這才明白了眼前絕美不似凡饒神靈剛才的話是這個意思。
她恨恨道:“我要他死!他竟然害我孩兒,我要他為我孩兒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