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羈旅的順仲最後終於流落到了異國他鄉的日本,在這裏,在朋友的資助下,他卻開了一家酒館,愛上了一個日本女人,最後又在朋友的舉薦下,竟還是靠著在他國依借自己母語優勢的這樣一份工作,才能立足下來。
他第一次遇到秋靜的時候,那也是在這樣的十冬臘月夜裏,她就在他從野外回到酒館的路邊垃圾箱旁,小團地蜷縮在漏著凜冽寒風的箱桶邊。
被夜風吹得酒醒一打激靈的他,就此與秋靜結下了她一生都無法解釋的緣分。
但因為他一直將全身心潮都灌注於上麵的野外職業探險,他成為了一個蒼黃反複的人,酒館、教師,這兩樣如枷鎖的責任再次束縛了他。
可悲輕諷的是,他本就是為了追尋自己年少的夢而不想負擔那麼多的重任才走出了離鄉背土的那一步,可回腸九轉之後,就如同是轉鬥千裏,他又走到了原點。
發生了那麼多的故事,走了那麼長的路,離開了那麼久的時光,他竟然……隻是回到了最初。
就算他再如何地一再告誡自己,自己將大半的時間已經都傾灌在了最能激起澎湃洶浪的野外的世界之上,就算自己再如何壓榨剩餘的心力,抽空、請假、遠行去進行那項探險活動,都無法在時常憶起的故城自拔出來。
甚至,他遠行野外的旅途,悄悄地與秋靜成長的路程撞擊在了一起,然後這歲月呐,悄悄地溜了過去,就在他不知不覺中,已經將“父親監護人”這個職位做得不稱職了。
侄女秋飲是如何在日本找了過來?他此前忙碌教業,投心野外,沒有思考過這些,他在故鄉那裏根本已是杳無音信的薄情人,但秋飲卻找到了他。秋飲為什麼也離開了舊國,他有點猜出了一些事情。
他與他大哥那人簡直是不差毫厘,對於自己孩子的關護程度欠差了太多火候,但他當初卻又是信誓旦旦認為自己絕不會與父親一樣走同一條老路,對待他的子輩,他一定會是最能切理會心她們心底的那位長輩。
現在……唉,真是失敗地徹徹底底。
一夜,順仲有大半宿坐在外堂的黃木椅上,回思著一段一段的往事,慢慢地,低俯在黃木桌上的人漸漸闔上了眼睛背抵在椅背上而沉沉地睡著了,夢裏他再次重逢了那座古城,眼角,順仲的眼眶邊濕滲出了一片。
從內堂走進了裏院的秋飲站在長廊邊,手邊持著明亮的一盞燈火,古舊蒙上了一層灰的燈架子卻給了她能在夜裏看清眼底近景的保障。
靜影沉璧,有一隻開了口的酒缸內,明月沉沉浮浮倒映在了上麵,好似沉下了一塊缺了口的玉,秋飲的目光也落在那上麵,心也失去了一個口。
秋飲就這樣站在了廊下一宿,她目光渙散,這樣落夜整晚不睡的事,她其實也並非第一次,所以就有了很大的習慣,不過往往就在這樣夜靜更長不會打攪旁人的時段裏,就她一個人和一庭院,其他人並不曾看見過她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