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楠打好飯回來,遠遠便見站在原地等她的沈鈺,手中拿著一枝花。
她眉頭微蹙,走上前,看了眼旁不遠處的粉色月季,說:“不是說過不能隨便摘花的嗎?”
沈鈺舉起手中的花朵,笑眯眯道:“不是摘的,是送給姐姐的。”
沈楠這才注意到,小孩拿得並不是月季,而是一枝粉色玫瑰,不由得奇怪問:“你哪裏來的?”
沈鈺回道:“我想送姐姐花,但是這裏的花不能摘,叔叔就給了我這枝花。”
“叔叔?什麼叔叔?”沈楠將他舉高高的玫瑰接過來,一頭霧水。
沈鈺朝薑雁北離去的方向指了指,說:“就是那個高高的叔叔啊!”
沈楠順著他的手看去,來來往往都是人,也不知道他說得是誰。猜想大概是來醫院探望病人的陌生人,看到小孩子想摘花,便分了一朵給他,畢竟沈鈺這小家夥長得確實討人喜歡。
她沒再多想,垂眼看了看手中鮮豔欲滴的玫瑰,心中沒來由的一軟。
無論怎樣,陌生人釋放的善意,都是讓人歡喜的。
她看著花失神片刻,揉了把沈鈺的頭,笑著道:“謝謝。”
沈鈺一本正經道:“不用謝,以後我長大了,給姐姐送很多花。”
沈楠失笑:“行,那趕緊來吃飯,吃飽飽才能快點長大。”
吃完飯,回到病房,沈楠看了看手中這枝玫瑰,也不知怎的,竟然有些愛不釋手。這些年也收到過不少花,有像王永和那樣想追求她的,也有一些對她有意思的客戶,送得都是那種紅豔豔的玫瑰,常常是炫目的一大束,好看是好看,但這些花束背後,無非是男人們赤/裸裸的目的,於是那些美麗就變了味道。所以還遠遠比不上這朵玫瑰來得讓她喜歡。
因為無論是沈鈺,還是那位陌生的路人,送出這朵花的目的都是簡單單純的。
她找了個喝完的純淨水瓶子,將玫瑰插好,放在床頭櫃。這兩天陪護的時候,看到這朵粉色的花,心情就會莫名變得好幾分。
沈鈺一時半會不能出院,沈楠給他請了假,但自己的工作卻不敢懈怠,一連請假幾天,不說上司願不願批,就是她自己也請不起。那請得不是假,是錢。她隻得找了個臨時護工白天幫忙,自己晚上再來陪護。
等出院已經是一個星期後,生活也終於勉強恢複正常。從醫院回來時,她還特意將那支已經枯萎的玫瑰帶了回家,拆開花瓣當做書簽夾進了書本裏。
早年肆意揮霍,如今便對這些細微末節的小美好格外珍惜。
因為沈鈺生病,時光酒吧駐唱的工作也耽擱了一陣。休息室裏,幾天沒見的陳姐,一看到她,就嘖嘖道:“你看看你黑眼圈,粉底都遮不住了。”
沈楠擺擺手,一臉痛不欲生:“別提了,我弟這幾天住院,我天天晚上陪床,醫院又沒床位,就弄了張折疊裝湊合,一天能睡四五個小時就謝天謝地。”
陳姐道:“那你不多休息幾天再過來?”
沈楠無奈地笑了笑:“忙慣了好像都不知道怎麼休息了。”
陳姐笑:“這樣可不行啊!”
沈楠想了想,笑著點頭:“是啊,確實得好好休息了。我今早照鏡子,發覺眼睛下麵有兩條細紋,嚇得我趕緊擦了兩層眼霜。”她頓了頓,又說,“如果明年薪水再漲一級,我晚上不來這裏駐唱了。”
陳姐拍拍她的肩膀,感歎道:“說實話,像你這種情況的女孩子,我也不是隻見過你一個。但跟你一樣自己爬起來的,還真隻有你一個。當初我本來也以為你會一蹶不振,會墮落,或者走向歪門邪道,可沒想到你會選擇最辛苦的一條路,而且還挺過來了。”
沈楠好笑道:“有那麼誇張麼?這世上苦的人多得是,我這算什麼?”
她這話倒是說得不假,一開始家裏出事,她也覺得是天塌下了,但是這幾年見多了普通人的生活,才發覺其實自己這點經曆算不了什麼。
她看到過風雨天摔落了外賣坐在雨中哭的外賣員,也見過為了養家糊口起早貪黑出攤兒的小販,半夜踩著三輪車出門工作的送奶工,還有種種無法逃離的生老病死。
比起這些,她至少表麵上還是一個光鮮亮麗的白領,短短幾年,拿到的薪水已經算超過很多同齡人。租得起兩居室的房子,請得起保姆,也養得起她爸和一個便宜弟弟,並且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過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