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話的時候,溫禮止覺得他的心也在這一刻被人分成了兩半。
他那麼強壯,那麼硬朗,然而在看著溫明珠蒼白的臉的時候,他覺得自己脆弱得像個孩子。
他快要抱不住溫明珠了。
這卑微又肮髒的愛太沉重了。
溫禮止發著抖,晃了晃溫明珠的肩膀,看著她毫無波瀾的眼睛,就仿佛她失去了光明,所以才會在聽見溫禮止說想要愛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溫明珠,你看著我,你看著我啊!”
漆黑的瞳仁裏倒映出的,是溫禮止驚慌失措的麵孔。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溫禮止感覺自己五髒六腑都在發抖,他何時這樣無措過?就仿佛戰爭炮轟下無家可歸的孩童,對於鋪天蓋地壓來的一切痛苦毫無抵抗之力,“溫明珠,算我求你了,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啊!”
過去的溫明珠看他的眼神裏,小心翼翼卻又帶著期待,就仿佛是雖然知道溫禮止待她不好,但還是會願意陪伴或者說心甘情願成為他的俘虜。
因為溫禮止一個人背負仇恨太苦了。
那不如我來替你一並承擔吧。
可是現在……
現在的溫明珠臉上,如同死人一般再沒別的表情了。
被按著肩膀,溫明珠的頭隻是輕輕歪了歪,偏著腦袋,她張嘴問溫禮止,“那你想看見我什麼表情呢?”
溫禮止伸手去碰她額頭上的紅腫,顫抖傳遞到了溫明珠身上,她睫毛顫了顫,下意識躲開了,隨後對著溫禮止道,“放手吧,我不走了,我就留在溫家,生也是在溫家,死也是在溫家。”
她已經給自己畫地為牢了。
既然這輩子,牢籠無法逃脫,那麼不如在深淵祝福黎光可以掙脫他自身的牢籠。
溫禮止痛心疾首地說,“你為了黎光能做到這個地步嗎?”
“黎光不隻是黎光。”
溫明珠聽見溫禮止提起這個名字,“過去他隻是他自身,可是後來他成了一種信念支柱的化身。”
黎光也經曆過低穀,經曆過眾叛親離,經曆過被欺辱被踩在腳下。
“我可以被打倒無數次。”
溫明珠雖然人在溫家,可是她好像把她的靈魂托付出去了,“但是黎光不行。”
他必須站起來,帶著信念,不停地跑。往前跑,向著有光的地方。
“這就是我回來的原因。”
溫明珠說完這話的時候,眼神終於有了些許動容,隨後她對著溫禮止說,“放手吧,我不逃了。”
再也不會逃了。
她的靈魂早就已經跟著黎光走了。
留在溫禮止身邊被悲哀鎖住的,隻有一副無用的軀殼而已。
溫禮止僵在那裏,他沉默,如受重創,用力睜著眼睛,好像經曆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溫明珠和黎光的羈絆,竟可以稱得上用“悲壯”兩個字來形容,都從絕望邊緣走過的他們,也是有血有肉的小人物。
他眨了眨眼,生怕有什麼不該出來的東西流出來,他不想哭,不想認輸。
“黎光就那麼好……”
溫禮止將溫明珠拽到了沙發上,將她按住,可是溫明珠一點掙紮都沒有,甚至伸手去解自己的紐扣,好像已經認定了溫禮止要做什麼,她動作很輕,看得出來平時也是個溫柔善良的人,然而正是這一刻的主動,就像是一個耳光打在溫禮止的臉上,他大喊,“你做什麼?”
“不是要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