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陽府,傅宅。
晨霧輕輕灑在前後三進青磚黑瓦飛簷鬥拱的宅子裏,白霧籠罩下古樸卓然,院內早有仆人輕手輕腳起來灑掃庭除,廚房炊煙嫋嫋忙得熱火朝天,不時的有人從後角門進進出出。
一派繁忙興盛。
二門內主院此時靜悄悄,灑掃的粗使丫頭個個踮起腳尖行走,門簷下一溜捧著銅盆、巾帕、香胰等物,提著裝著熱水的銅壺的丫頭靜靜站著。
等到房門打開,大家立刻挺直脊梁魚翅而入,開門的丫頭一身蔥綠色的襖裙,掩嘴打個嗬欠,低聲說道:“放下東西都退下吧,一會兒再來收拾。”
眾人低聲應“是”,放下東西又魚貫而出,秩序井然,悄然無聲。
“仲春姐姐,姑娘醒了?”身穿桃紅比甲的小丫頭掀起藕荷色的簾子進來,瞧著蔥綠色衣裳的女子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仲春搖頭,“仲夏,去廚房跟宋大娘說一聲,早飯晚些兒,姑娘今日又睡沉了。”
“哎,我這就去。”仲夏轉身有往外走,眉宇間帶著一抹愁色。
自打半月前姑娘生了一場病,每日裏都要晚起半個時辰,偏郎中來也瞧不出什麼,這一大家子人都指著姑娘呢,想想心頭都沉的慌。
此時,剛睜開眼睛的傅元令,猛地坐起身來,身上雪白的中衣襯的一頭鴉發黑漆漆泛著瑩潤的光澤,不知道多少雪花銀才能養出這麼一頭好頭發。
白衣烏發相映之下,臉色卻是白中泛著青色,一看便是沒有睡好。
慢慢的靠著床頭,傅元令下意識的還會去摸摸自己的口鼻,有溫熱的氣息掃過指尖,讓她緊繃的神色又慢慢地放緩。
是了,她不是夢中那個被人用氣斃之刑悶死的傅元令。
“奶娘。”
“老奴在,姑娘您醒了?”
寢室的簾子掀起來,竇媽媽腳步輕快的走進來,麵上帶著歡快的笑容,上前一步扶起起身的姑娘,“瞧著姑娘氣色比昨兒個好多了。”
傅元令看著年輕有活力的奶娘,神色有些恍惚,似乎又看到夢中那個為了護著她被活活杖斃躺在血地裏的人影。
鼻頭微微一酸,強壓住異樣,用力握著奶娘的手,“嗯,已經好了,放心吧。”
“那可太好了,多少事兒等著姑娘裁決呢,這家裏一時一刻都少不了您。”竇媽媽是真高興,揚聲叫人進來伺候姑娘洗漱,這邊得閑她就開始報這幾日宅子裏大小的事情,說到最後的時候微微一頓,似是有些為難,臉色也有些不快。
傅元令自然知道是為了上京傅家來人的事情,她現在一點也不想見他們,直接說道:“今兒個先到這裏吧,先把要緊的事情辦了,其他先擱一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