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宮的大殿上,一襲綠裙的女子,不顧眾人訝然震驚的眼神,瘋瘋癲癲唱著,笑著,鬧著……而她每一個翩然轉身之際,眼神便與那案前一襲黑袍的男子交錯。眼神交彙的瞬間,林青青似乎從他冷峻的眼眸裏,看到絲絲欣喜與點點異樣的神情。那熟悉的溫柔與繾綣深情,與黃侍衛那明亮深邃的黑眸,一模一樣。
林青青轉著圈,跳著舞,唱著歌,漸漸覺得,自己也許是真醉了。她怎麼會覺得,這祁國皇帝與那黃侍衛,很像同一個人呢?
不出所料的,林青青唱完這首歌,慈英太後的臉色已經徹底變得如同冷石了。
“胡鬧!”慈英太後猛地一拍青玉案,厲聲道:“來人呐,送華陽公主回宮,禁足一個月!”
林青青聽見這句話,一顆懸著的心徹底放鬆了。很好,看來達到了自己要的效果,太後非常討厭自己。如此一來,應該也會阻攔皇帝來自己的宮裏。
永寧宮中,所有妃嬪都注視著華陽公主,看著她被人攙扶著,搖搖晃晃的離開了。而她的背影落在眾妃眼中,有人同情,有人微笑,有人得意。
隻是,華陽公主的背影,看上去卻那麼瀟灑無稽,似乎對這繁華喧鬧的永寧宮,毫無留戀。
明妃看著華陽公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低頭想著什麼。
永寧宮的這場晚宴,似乎變成了一場鬧劇,在太後極度不悅的臉色中,落下了帷幕。
祁泓睿隨著太後去了長樂宮。一路上,始終含著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在尋思著,林青青怎麼就有能耐,把她所參與的宮廷宴會都能變成鬧劇呢?上一次,在璃國的招待使團宴會上如此,今夜又是如此。當然,祁泓睿也很清楚,兩次大概都是林青青故意而為之。
說起來,在璃國的時候,她是因為不願嫁給自己這個祁國的皇帝而當堂撒潑;這一次,她又是故意出糗逃避自己這個皇帝的“寵幸”,兩次的原因,竟然都是為了避開自己。而林青青卻不知道,她煞費苦心等待的另一個“黃侍衛”,就是她一心想要逃避的自己。祁泓睿想著,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泓睿!”
慈英太後忽然出聲,打斷了祁泓睿的沉思,他轉過身,見母後已經在梨花椅上坐定,神情嚴肅的注視著自己,便上前含笑應聲道:“母後有事吩咐?”
太後仔細觀察著皇帝的神情,但從他臉上卻是什麼都看不出來。太後隻得無奈的歎息一聲,這個孩子,自幼就用層層麵具把自己偽裝起來,任是自己這個母親有時候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泓睿,那個璃國的公主,我不管她是真傻還是假瘋,總之,這個女人是在裝瘋賣傻,母後不喜歡。”
祁泓睿皺眉,生平第一次,他忽然有了頂撞母後的念頭。
念頭一生,他就立即出聲問道:“母後,這些年來,宮中女人,有的賢淑,有的優雅,有的貴氣,有的妖媚,有的溫柔,有的高貴淡雅,有的天真活潑,有的小家碧玉,有的大家閨秀……後宮之中,幾乎是各色女人爭芳鬥豔。可是你總說,你不喜歡,你不滿意。似乎沒有一個女人,能夠得到您的喜歡。母後,朕今日很想問問,那您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人?你覺得,朕愛上什麼樣的女人,你才會高興呢?”
“泓睿?”太後極其震驚的注視著自己的兒子。這麼多年來,祁泓睿不管是從前受人淩辱的小皇子,還是後來登基為帝手掌天下的皇帝,對自己從來都是恭孝有加。慈英太後這一生並不幸福,兒子對自己的孝順,是她唯一的驕傲。像這樣的駁斥,還真是有生以來頭一遭。
祁泓睿深邃黑眸微微眯起,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個綠裙女人,在燈火燦爛的大殿上,裙裾輕揚,歌聲清亮,笑容明媚的樣子,心底也不覺的蕩漾起一層柔軟的波濤。他微笑著,輕聲對自己的母後說:“母後,泓睿已經長大了,再也不是過去那個傻乎乎的小孩子了。朕,如今當了皇上,普天之下,四海之內,率土之濱,都是朕的。朕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無人能擋。朕喜歡什麼,自會有人送到眼前,不需爭取。可是,這些東西,卻不是朕想要的。”
慈英太後身子微微顫抖著,眼神驚懼的看著祁泓睿,臉色發白。
祁泓睿盯著自己的母後,沉聲道:“朕真心想要的,隻有她——她的笑容,明媚燦爛,如春光複生。隻有她,才能讓朕徹底的忘記過去的那些陰暗,讓朕,從心底裏,感覺到這人生,尚有一絲美好,值得朕留戀。”
“泓睿,你不能……”
“母後!”祁泓睿打斷了慈英太後的話,語氣逐漸變得堅定起來,斬釘截鐵的說:“朕這一生,可以什麼都沒有,唯獨不能沒有她!朕愛她!”
“你不拿……皇帝,你是天下的皇帝,你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你不能愛上那樣一個女人。相信母後,賣弄風情的女人,早晚會傷害你,危急你的宏圖大業,你不能愛她,泓睿……”慈英太後神情焦急的拉著祁泓睿的衣角,急切的解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