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禺離開議政殿,一路上臉色都陰沉沉的,一直跟著他陪讀的小太監都不敢開口說話。

直到韋後身邊的貼身內監匆匆跑到楚風禺麵前,一臉敬畏的行了個禮說道:“皇上,太後娘娘請您過去一趟。”

楚風禺臉色更加難看,他哼了一聲,不理會那太監,徑自朝自己的寢宮走去。

那太監無奈的看著少年皇帝的背影,臉色為難,卻又無可奈何。

誰料楚風禺在走出去幾步之後,忽然頓住了身形,停步不前。

再過了一會兒,忽然轉身,大踏步折身,快步朝太後的中宮行去。身後那太監見了,頓時大喜過望,一路小跑著,跟著楚風禺,回到了太後中宮。

楚風禺腳步不停的走到內殿,也不理會兩旁行禮的宮女侍衛,大踏步走了進去,便瞅見母後正坐在梳妝鏡前,一頭烏黑的長發散落在背後,兩名宮女一左一右的服侍母後,為她梳妝打扮。

楚風禺站在門口,靜靜的看了一會兒,忽然開口,朗聲道:“皇兒給母後請安!”

韋後早已聽見了院子裏的腳步聲,此刻聽見兒子的聲音,背脊稍微一僵,但仍舊沒有轉過身來,隻是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聲音失落的淡淡說道:“風兒,你看,母後是不是老了?”

楚風禺聽著這話,心頭一酸,目光如電的看著母後道:“母後不老!”他以為母後要對昨夜的事情解釋什麼,卻沒想到母後閉口不談。

韋後做了個手勢,命所有貼身宮女侍衛全都離去。此刻,寢宮內隻有母子二人。

韋後坐在梨花凳上,緩緩轉過身來,瞧見楚風禺,低低歎息一聲,招了招手道:“風兒,你過來。”

楚風禺略一躊躇,便舉步走到了母後身前。

韋後仰起頭打量著自己的兒子,露出了欣慰的笑意,道:“看見我的風兒長這麼大,如今也能獨立掌政了,母後真高興。不枉母後這六年來的辛苦隱忍。”

“母後!”楚風禺心中一酸,搬了一個小凳子在韋後身旁坐下,與她麵對麵,凝神看著母後,認真的問道:“母後,你可是覺得辛苦了?如果你累了,皇兒派人送您去行宮暫且休息幾個月,好不好?”

韋後微笑著搖了搖頭,伸出手愛憐的撫摸著兒子的頭,悵然若失的說:“風兒,母後隻是在想,若的你父皇看到了今日的你,他會不會後悔?”

提到父皇,楚風禺的神色忽然變得冷峻起來。他的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的神情,忸怩道:“原來母後還記得父皇。”

這話語裏的責怪,讓韋後心中酸楚不已。她點頭,卻是歎道:“如何能不記得?可是,風兒,你可還記得,六年前,你父皇是怎樣遺棄了我們母子嗎?”

韋後永遠不會忘記,六年前的那一幕。

更不會忘記,在六軍叛亂時。那個舍她而去的東楚先帝,那個為了她三年不上朝的東楚先帝,讓她集後宮三千寵愛於一身,享盡榮華富貴的東楚先帝。

她本來以為,東楚先帝是愛她的。都說宮中是沒有愛情的,而自己卻幸運的不但得到了天下最崇高的男人,還得到了他的愛。韋後對此一直很感激,覺得自己很幸運。

但,直到東楚皇帝毫不猶豫的拋下她一個人逃跑的時候,韋後才終於知道,宮廷內的愛情不止是多餘的,而且是天真膚淺的。在東楚先帝眼裏,她也隻是一個女人,一個天下間,很多很多女人之中的一個。隻不過,自己是比其他女人更漂亮罷了。

那一天,看著絕塵而去的東楚皇帝,純良的韋後在華宮殿前大聲的笑了起來。她笑的放肆,笑的痛苦,笑的淚水都流出來了。也是從那一天開始,她不再是從前那個天真並且渴望浪漫的東楚皇後。

因為她變了,她開始知道,在宮廷之中,真正值得愛戀的隻有權力!因為男人不止靠不住。隻有權利,才是給自己最好的保護傘。在那些孤單彷徨的日子裏,每日裏陪伴她的除了年幼可愛的兒子之外,就隻有一股濃濃的權力欲望。她不止要活下去,更要帶著她的兒子活下去,然後重新奪回屬於她們的權力和地位。還要活得比從前更好!

而自己辛辛苦苦獨撐大局經營的這一切,隻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最疼愛的兒子。可是,難道因為這樣,就要剝奪自己獲取幸福的權利嗎?

想起六年前的舊事,韋後輕輕摸著楚風禺的頭,卻是沉默不語。

六年前的楚風禺尚年幼,盡管隻有七歲,但他也記得那時所發生的一切。一時間,母子兩個都沉默起來,室內的氣氛變得有些凝重。

在楚風禺的記憶裏,六年前的那一天,天空低沉的可怕。電閃雷鳴,狂風肆虐。一陣驚雷轟隆隆掃過漆黑的天穹,也把幼年的他給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