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鴻睿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恍然一笑,嗬了一聲,沒有說話。

那個笑容,似冷笑,又似讚賞,讓人捉摸不透。林青青不由得有些後怕,她怎麼老是一得意起來,就忘了眼前的這個男人,已經不是自己過去認識的那個男人了。現在的他,可是對自己掌握著生死大權的呀。

盡管,現在的自己已經是不死之身。但她總不能在他麵前表演給他看不死之術。

林青青眼巴巴的看著祁鴻睿,可憐兮兮又充滿期盼。

祁鴻睿本想怒斥她一頓,卻見她撅著的紅唇,終是不忍心,隻得笑著伸出一隻手,在她額頭輕輕一戳,笑罵道:“你呀……”

他後頭的話還沒說完,卻全都梗咽在了喉嚨裏。

林青青也是呆住了。

隻因為這個細微的小動作,曾經是他們之間最常有的動作。在璃國嫁去西祁國的路上,他們曾有一段路同車,每當祁鴻睿不讚成林青青的意見時,總是這般寵溺的戳她額頭,或者心滿意足的撫摸著她的腦袋。隻是如今……

祁鴻睿的手很快的離了她的額頭,臉上的笑容似乎也收斂了,就連神情也變得冰冷起來,淡淡的說道:“依朕看,隻怕你是想勸朕回到大祁,最好再也不要對東楚刀兵相向才是,對吧?”

林青青眼巴巴的望著他,很想點點頭說是,卻又不得不低下頭哀歎一口氣,裝作十分苦惱的樣子頭痛道:“祁國皇帝不要拿我取笑了,我知道一統天下是你的心願,誰也不可能改變你的理想。更何況,我隻是一個小小人質,我的想法有什麼用呢?難道你還會因為我的勸誡就放棄攻打東楚國嗎?”

祁鴻睿聽了她這話,卻是眼前一亮,然而那光芒卻是很快的又黯淡下去。他雙手交叉握著,不易察覺的揚了揚眉,冷聲道:“噢?是嗎?你怎知朕誌在天下?何以見得?”

這人好不要臉,狼子野心天下皆知,而他居然還堂而皇之的問自己!既然他問起來,林青青也不再害怕,反而是幹咳一聲,壯了壯膽子,道:“天下間所有的皇帝,沒有不想一統四海君臨天下的,大祁的皇帝也不例外吧?我想,若不是因為如此,你也不會背叛自己最愛的女人,親自將她推到火坑,隻為了順利收服璃國,不是嗎?”

林青青的話音既落,室內,頓時一片寧靜。

祁鴻睿靜靜的看著她,仿佛要從她的眼睛裏看出什麼來。然而,她那璀璨晶瑩的眼神裏,除了一片純淨,便什麼都沒有。

過了片刻,祁鴻睿點點頭,又緩緩的搖頭。修長整潔的手指握住了青玉茶盅,聲音堅定的說:“你說對了前麵一半,但卻猜錯了後麵的一半。”

“喔?是嗎?不知靈兒說錯了哪裏,還請祁國皇帝指正。”林青青一雙漂亮的眼睛盯著她,稱呼自己為靈兒理直氣壯。她在心裏不斷告訴自己,從前的林青青已經死了,當她來到祁鴻睿身邊,就必須時刻記住,此刻的自己,是一個名叫“靈兒”的東楚國女子。

祁鴻睿的聲音淡淡的但卻帶著無可置疑的力量,道:“朕要一統天下,不止是為了君臨天下,更是為了結束四海戰亂民不聊生的混亂局麵。朕要給這片天下一個太平盛世,一個安寧康盛的統一的東方大國!”

林青青略帶譏諷的撇撇嘴說道:“說得比唱的還好聽!莫名其妙就發動戰爭,讓天下間陷入戰亂,血流成河,萬裏枯骨,民不聊生,結果卻說是為了天下太平,為了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哈,這真是我見過的最可笑的事情了!”

祁鴻睿深邃的黑眸鎖住她的眼神,繼續說道:“你以為即使朕不發動戰爭,這天下就能從此安寧和平嗎?”

林青青一愣,她倒是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祁鴻睿不待她回答,接著說道:“當初的祁國先皇,正是從一個四分五裂的封地王爺手中揭竿而起,是他平息了當時祁國內部四分五裂的戰亂,將祁國變成了一個團結緊密的大國。若是沒有他,現在的祁國依舊是許多個小國和王侯,諸侯爭霸,今日你打我的天下,明日我再奪了他的疆土,戰亂不息,流血不止,黎民百姓更是苦不堪言,連春耕秋收的機會都沒有,談何太平日子?”

“若沒有祁國的和平,哪來祁國的壯大?現如今天下間的局勢,也如同當初的祁國一樣。一年前還有璃國,現如今隻有東楚國與西祁國。難道你以為,即使朕不對東楚國發動攻擊,東楚幼皇成年之後,蓄勢待發,那時朕卻日益衰老,他便不會攻打西祁國嗎?”

林青青被祁鴻睿問住了。這個問題,也是她從來不曾思考過的。但是從太子林燁的身上,她深深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天下間沒有任何一個皇帝甘於自己的一小片天下,都想擴大疆土,君臨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