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歌內心深處不知為何也隨之痙攣了一下,想起了王燁和陳酒一起錄製的電視節目。明明自己也掏出戒指鄭重地向陳酒求了婚,陳酒也答應自己會認真考慮,為何在所有人眼中還是認為她和王燁是一對?然而,這種不平立即被對陳酒的擔心所超越,這也是夏歌不簡單的地方。夏歌握緊聽筒,鄭重地說:“我和陳酒需要你的幫助,希望你能看在昔日同學的份上,幫我們一個忙。”
“什麼忙?”聽到陳酒和夏歌需要自己,林琳似乎精神了些。
“你先說你想不想幫忙,餘下的事我們見麵再談。”
電話那頭短暫沉默後,林琳的回答令夏歌頗感意外:“如果是為陳酒的事,我一定幫。”
午後的咖啡館裏飄著一股烘培咖啡豆的醇厚芳香,同咖啡館外的夏日柏油馬路的氣味和咖啡館內那些衣著鮮亮的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道混合在一起,別具一番滋味。
眼前的林琳讓夏歌吃驚不小。六年過去,林琳像是老了十歲一般,麵色有些發黃,皮膚變得不那麼光鮮,衣著也沒有了從前“豌豆公主”般的輕盈,若不是五官、臉型和身形變化不大,夏歌差點就認不出來她了。
“你還是老樣子呢,夏歌哥哥。”林琳努力想擺出六年前自己那副人見人憐的表情來,但夏歌無動於衷的表情卻告訴她自己已不複當年人見人愛的模樣,頓覺莫名地失落。
“林琳,你家裏……還好嗎?”
“就那個樣子吧。”林琳冷冷地說。隨後,她低垂著眼,輕輕地接道:“林鋼集團五年前資產重組時,我爸爸就已經不是董事長了。他……”
林琳再也說不下去了,低頭掩麵哭泣。
原來,林琳的父親所經營的鋼鐵集團,五年前出了一次重大安全事故,鍋爐鐵水傾覆,當場燒死了三十多名鋼廠職工,並引發大火。後經消防人員奮力撲救,總算沒有波及周邊,但事發的那個煉鋼爐和周邊的廠房全部付之一炬。此事當天便上了各大報紙頭條,迅速引起了社會議論,雖然集團給每位犧牲的職工家屬發放了數額不小的補貼,竭力想要彌補過失,卻仍無法平複家屬們的不滿情緒。很快,上級的一紙紅頭文件下來,命令林鋼集團主廠區停產,全部產業遷出市區。而當時恰逢整個鋼鐵產業陷入不景氣,一下子失去了主要產能的林鋼集團很快麵臨經營困難,不僅背負了巨額債務,幾萬名退休職工的養老金發放被一拖再拖,還有一千餘名在職職工被迫下崗,引發了數以千計的鋼廠職工的聯名抗議,而此時林琳的後母也同林父提出離婚,又將林家的家產分走大半。在各方的重重壓力下,身為林鋼集團董事長的林父作為主要責任人,於一個寧靜的早晨爬上鋼廠的一根十層樓高的巨大煙囪頂端,跳了下去。林父死前,林琳被送往已經退休的奶奶家,從此跟隨奶奶住在破舊的樓房,直到兩年前大學畢業,她才回到北京,托父親的故交在一家銀行前台當小職員。
夏歌沒有料到林琳家中發生了如此大的變故,心中深深的震動。對於一個從小被父親當心肝寶貝一樣疼的女孩,失去父親意味著什麼;對於一個從小家境優渥、嬌生慣養的女孩,一夜之間一貧如洗、無人照拂意味著什麼;對於一個從小優越感爆棚,自視甚高的女孩,從此以後處處都要看人眼色見人彎腰意味著什麼。單獨其中的每一個,夏歌都無法想象,更不要說這三者集中在了林琳一個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