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啟程(6)(1 / 1)

“嘩啦——”,複古雕花手柄的抽屜被打開。

抽屜裏擺著一個印有美式鄉村圖案的淡綠色鐵皮盒子,扣住封口往上提,盒子裏幾本褪色的本子赫然映入眸底。

顧秋白隨手拿起一本,翻開,有些泛黃的卡通底色紙張上,浮現略顯幼稚的字體,那是她小學時候寫的日記本。

那時候寫的日記就像流水賬,無非就是今天老師上課教了什麼,午餐吃了什麼,放學之後和小朋友玩了什麼。

指尖一頁頁地拂過那些歪歪斜斜的字跡,時至今日,盡管紙張有些發硬泛黃,墨藍色的原子筆筆痕經過歲月的沉澱褪色成淺淡的藍,還有那些讀來令人哭笑不得的語句,卻讓顧秋白的唇角一次又一次漾開,那些昔日的記憶便如詩如畫地翩然而至,回憶著年少時的嬉笑怒罵,單純善良,心情也好像回到當初,如天空般純澈的天藍,幹淨明亮。

一本又一本,她不肯停歇地認真翻閱,逐漸逐漸娟秀的字跡,記錄著一個普通女孩緩緩成長的過程,這過程仿若刻在膠質底片,一幀一幀幻化成影像,一幕幕影像交疊,劃過眸底,變成一部名為“顧秋白成長紀錄片”的影片。

闔上最後一本日記,她貪戀地將本子的封麵貼在麵龐,肌膚摩挲著略嫌粗糙的封皮,思緒萬千。

至今仍不敢相信自己能夠重新擁有生命,然而跳動的心髒,透過皮膚傳達的身體溫度,抱著母親那肌膚相貼的感覺是那樣真實,讓顧秋白不得不相信。

雖然,這重新獲得的生命,隻有半年。6個月,若是與她之前經曆的28年相比,實在太過短暫,這時間如沙,奈何自己用盡氣力緊緊握在手心,卻經不過風輕輕一吹,她的生命便再次煙消雲散了。

手中摩挲的動作倏地頓住,心髒驀然緊縮,牽扯出隱隱的痛楚,鼻根微酸,一顆淚珠在淚腺凝聚,掛在眼眶良久,緩緩沿著麵頰流下。

從前一直以為,人之將死離她很遠很遠,上一次的死亡太過急驟,猶記得是走在馬路上,眼前忽然一陣發黑,全身氣力像被瞬間抽走,綿軟的身子便倒下了,恍恍然在手術台上意識渙散地醒來,如越燒越短的燈芯,明滅著最後一絲殘存的意誌,直到生命燃盡,一切終止。

雖沒有多少痛楚,卻刻骨銘心。

這一幕的記憶,已經刻在了心髒,在未來的180多天,將無時無刻伴隨顧秋白的生命,心髒博跳一下,就存在一刻,一旦牽扯,蝕骨疼痛。

指腹揩去不斷滴落的淚珠,吸了吸鼻,長籲出一口氣,顧秋白順了順呼吸,抬起下巴,仰麵,試圖將氤氳在眼眶的濕意倒回。

盡管如此,盡管在她短暫的將來,時刻要麵臨撕心徹痛,然,比起那些閉上了眼再也睜不開的人,她已是無比幸運。

她該感激的,不是嗎?

唇邊努力勾起一抹酸澀的笑容,將日記本再次拿到眼前,指尖在頁腳輕輕地來回撫觸,半響過後,顧秋白抬眸,重重地點了點頭。

心下,已然有了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