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蕭寶寧一比較, 楚瑜都覺得自己的閱曆豐富多了。她惱恨蕭寶寧另有一層因由, 不單是為曾經逼她和離,甚至於那次在荷花池中溺水,楚瑜也疑心是蕭寶寧所為——她從前絞盡腦汁也沒想出端倪,現在卻有了頭緒,這個人很可能是蕭寶寧。既可以除去她的性命,又能順便嫁禍鬱貴妃與安王, 這在蕭寶寧看來是一舉兩得的事,可見此人心機深沉起於始初。
楚瑜想想都有些惡寒, 不過事情已經過去, 再深究也沒意義,好在蕭寶寧這回已經嚐過苦頭, 等她嫁了人,從此便再無瓜葛了。
朱墨見她遲遲不語,隻當她仍在為蕭寶寧醋妒煩惱, 因打趣笑道:“你就這樣沒有自信啊?我已經當著皇後娘娘的麵回絕了她, 你還怕有反複不成?”
楚瑜瞥了他一眼, “誰怕了?”目光落在朱墨腰間掛著的香包上, 伸手掂起, “你怎麼還留著這個?”
這個香包是楚瑜親手做的,比之繡娘的手藝頗顯粗糙, 裏頭還擱著一枚泛黃了的平安符, 是朱墨遠去西南剿匪之前,楚瑜親自去廟裏為他求的。
沒想到朱墨竟然還留著, 楚瑜不由得感慨萬千。
“這是阿瑜親手為我做的,我當然得時時帶在身邊,永誌不忘。”朱墨說道。
這人但凡正經起來,話裏的情意都濃得化不開,比蜜糖還叫人發膩。楚瑜臉紅了,“針腳這樣粗糙,你怎麼還有臉拿來炫耀?”
“是麼?”朱墨果真拿起來細細端詳著,“大男人哪知道什麼粗糙不粗糙的,他們都覺得很好看,還挺羨慕我呢。”
原來他還真的拿去給別人鑒賞,楚瑜越發臊得沒處躲,劈手將他手裏的香包奪過來,“這一舊的不好,改日我給你重新繡一個。”
反正她的針線活進步了不少,做出來的東西也越來越似模似樣了。早知如此,她在家中就該多和楚珊學些女紅才是。
朱墨笑眯眯的嗯了聲。
為了緩解尷尬,楚瑜強撐著道:“看來真是這枚平安符發揮了作用,否則你怎能在牢獄裏還平安無恙?”
她端詳著朱墨身上,衣衫是新換的,看不出髒汙痕跡,臉麵亦是容光煥發,說是“飽食終日、無所用心”也不為過。
朱墨在天牢裏沒吃多少苦,恐怕不隻是因為身份的緣故,還有皇帝額外關照的因素,否則怎不將他與那些滿身臭汗的囚犯關押在一起?
想到在禦湖邊與景清帝的談話,楚瑜忍不住道:“皇帝陛下似乎很關心你,他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你去死。”
“為何這麼說?”朱墨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楚瑜將日前偶遇景清帝之事一字不漏的說出來,因道:“陛下若真對你不報信任,為何有耐心聽我說話?我畢竟是你夫人,恨烏及屋,可見陛下打心眼裏沒懷疑你吞沒了軍餉,隻是礙於局勢,才不得不將你發配天牢罷了。”
她自言自語的道:“不過為何會如此呢?按說安王乃鬱貴妃所出,又是陛下素日最愛重的,陛下應該更信任他才對,結果反倒這般輕易地放你出來,卻叫安王殿下的臉麵往何處擱?還是他根本就不顧及安王的顏麵?”
楚瑜劈裏啪啦的提出一大堆問題,便靜待著朱墨予她解答。誰知朱墨臉色微變之後,又極快的恢複平靜,短暫到幾乎令楚瑜以為那是她的錯覺。
隻聽朱墨淡淡說道:“大約也隻是我福大命大罷了。”
他緊緊地抿著唇線,下頜顯出薄薄的鋒棱,仿佛變成了一塊不能說話的石頭。
他不想說的時候,沒人能撬開他的嘴。楚瑜雖然隱約覺得其中有秘密,但朱墨既然一意瞞著她,她隻得暫且將疑問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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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之後,景清帝犯了時疾,不得不臥床休息暫緩,百官們都瞧出來,皇帝陛下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了,蕭氏一脈的男子大抵不是長壽之征,而景清帝由於早些年鞍馬勞頓,早就落下了不少傷損,每逢夏冬之際便是太醫院忙碌不堪的時候,今次更見嚴重了些,太醫們日日施針,也隻能保得皇帝生機不衰,精神與氣力卻是一日日的低落下去,連下床都困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