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曆八月初,闕國二公主因謀逆罪被驅逐出境,永不得返回闕國。
此時正是雲曆的七月中旬,左丘無儔與逯炎兄弟達成協議,雲境內再無逆己力量,終可將心力全副投向外界。但,畢竟前後持續了數載的內戰,無論是兵源還是軍資,皆亟需擴充與補給。召募及操練新軍的有左丘無倚操持,而募集軍資的重擔,左丘家族中則非一人莫屬。
“六叔,辛苦了。”
在酷暑當頭,這聲“辛苦”道得委實實至名歸,進門已有一刻鍾的左丘六爺漫應了一聲,一手拭去頰側汗水,一手抄起茶盞灌下整杯涼茶。
左丘無儔不得不致上歉意:“對不住了,為節省經費,府中取消了冰窖,六叔多喝碗涼茶消消暑氣罷。”
左丘鵬舒出一口氣來,道:“非常時期屬下不是不能體諒,無儔的以身作則為人叔父的我也甚是欣賞,但請問家主一句,為何不將議事地點設在四麵臨水的居香榭,有什麼非萌蔭軒的理由不可麼?”
“此處地基最高,視野廣闊,利於高瞻遠矚。”左丘無儔道,視線所及處,某所庭院內的一片如霞緋色。
左丘六爺狐疑:“聽著好牽強。”
“六叔就當名正言順來聽無妨。”
“唉,被家主大人敷衍了。”談笑風生間,左丘六爺前前後左右掃了一遭,不見霍陽行跡,依稀明白了幾分,“如今正是你操勞的時候,身邊連侍奉的人也沒有麼?”
“左贏調教了幾人,還算合用。”
“目前時候還未到,不然可以將垂綠、左駛叫來供你使,那兩人易容偽裝的本事實在差點火候。如果你不把左馭和狄燕送成一家,準他脫離奴籍自立,左馭的易容術不低於左贏,這是便能隨身伺候了。對了,說到狄燕,無儔如果當真如此不中意霍陽,何不另外討個人進來?你今年已是二十七歲了罷,是時候……”
“六叔的巨賈故交們這一回能提供多少錢糧?”
左丘鵬當即啞聲:雖然行前被族中長老一再囑托,但眼下的氣氛顯然不利,以這個侄兒的脾氣,話題也隻能點到即止了。
左丘無儔笑語依舊:“就如我先前應過的,他們倘若鼎力相助,必定會得到相當可觀的收益回報。這一點,還請六叔明確傳遞出過去。”
左丘鵬沉吟道:“那幾個人都是在各國遊走的商界巨擘,對於利益和情勢的判斷自有他們一套認知規則,現在他們多數人都認為你是占有最大勝算的一方,也樂意慷慨解囊,不過,他們是商人,商人最忌口說無憑,重得是紙上契約,亂世中又難免天災人禍,有了一紙保證,若自己不在了,子孫也可作為討封獲賞的憑證。”
“既然如此,他們可以期望陳列在紙上,隻要不是貪婪得麵目全非,六叔都可落字作主。兌現的期限定要注明,本家主可不要在國庫空虛百廢待興的時候還要被人追著討賬。”
“屬下會斟酌,且須設法將每人的期限錯開。”若那些縱橫商海的大鱷們曉得有求於人的無儔猶是這般作派,臉色必定精彩罷?最是辛苦中間人,認命了。
“果然,此事非六叔不能擔承。”左丘無儔愈發展顏,“族裏各位長輩還好麼?”
“倒是還好,惟一讓人懸心的是你三嬸的病情,反反複複,至今不見好轉,高先生不擅心術,隻能為她開安神補氣的方子暫時緩和。”
“是麼?”他覆瞼,“還要請三嬸好生保重才是。”
左丘鵬微微怔忡:那個心結還在呐。
“另外,還請六叔告誡族眾,雲國境內看似肅清,更不能掉以輕心,務必加強密苑的防衛,必要時候,遷回啟夏城也無不可。”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