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父子(1 / 3)

周子衿邁進祠堂,這是自高飛出事以來,她第一次進來,隻見師父坐在紅木椅子上,雙手相交緊握著拐杖,額頭正抵在手背之上,瞧著像是在小憩。

在麵前那些牌位前各敬了幾炷香後的周子衿,便杵在那裏一動不再動了

“十一來了”

周子衿這才回過神,吸了吸鼻涕,慌忙擦掉臉上的淚痕,低垂著頭顱,走過去攙扶師父,師父瞧著有些倦意,周子衿清了清沙啞的嗓子問道

“師父怎麼不去內院休息?”

輕輕抓住她的手腕,再借著她的力道顫巍著起了身,溫和的開了口

“無礙,眯上一會那股疲倦勁兒便過去了”說完蹣跚著拉著她朝前走出幾步,抬頭望了望那些牌位,久久不再說話。周子衿轉頭望見師父的銀發和滿臉倦意悲傷的麵容,這些日子,她多少從七哥那裏聽來些話,高飛去世後,悲傷的遠不止她一人,師父雖過百歲,可身子骨向來精神硬朗,人更是嚴肅威嚴,周子衿想起從前的師父,她可從不會將他和老人這個詞相並論,如今瞧來,他這次竟一下子蒼老那麼多。

正在煎藥的師娘眼淚不曾停過,時不時用手帕擦著雙眼,一雙眼睛也總是紅腫著,在為師父熬著剛開來的藥。

“十一啊,你瞧見師父的頭發沒,現在啊好像又白了許多呢?”

窩在一旁盯著爐火的周子衿沒有回話,好似是習慣了如此沉默的周子衿,師娘倒不往心裏去,便又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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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娘依舊記得,那時的雲風采熠熠,可就在你五師姐離世的第二天,隻是一夜時間,你師父竟生出滿頭白發……”

“……”

“師父和師娘活了那麼長時間啊,從不迷信,我們是醫者,是唯物主義者,可是這接二連三的分離師娘有時也會異常迷惑,為何總讓我們體會這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苦痛?想著想著,思想便混沌起來,也總有一瞬間所有之前堅定的信念全崩塌了,心中便想著這或許就是人們認命時所說的都是我們的報應嗎?可細細回想我們這一生可沒有做過一件違背良心道義的事情啊?於是我們也埋怨起來,卻不知這無名的怒火該發向誰?又開始追悔,為何還在世時沒有對他們更好一些?自責過這一切都是我們的錯.”

師娘走過來,蹲在周子衿身前,心疼的揉了揉那雙冰冷的雙手。哽咽著

“所以,十一,你的埋怨,追悔,自責,我和師父,我們都知道,沒有人再怪你的,高飛也不會,你啊,不要太責怪自己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在死亡麵前,不論我們做了什麼,做過什麼都會後悔的。餘下,師娘隻希望你還有續斷你們,平平安安就好,其餘所願皆不再索求了。”

周子衿凝望著眼前的牌位,在五師姐牌位的旁邊,已經立上雪廬十弟子是高飛的靈位,香火縈繞,輕漫過牌位上的名字,徒留下憂傷。

“師父和這小子師徒緣淺,隻能走到這裏了,他是個討厭被禁錮的孩子,特別是為師這個古板又刻薄的地方,以這種方式將他挽留在這裏,想來這小子怕又要跳起來發牢騷了……可他是雪廬出去的人,是我的十弟子。師父心想著讓他受些香火,我這心中能好過些。”

……

周子衿多數時候時候依舊沉默,有時候一天下來都說不出一句話,高飛的離去對於她的打擊過大了,她深刻體會了失去這個詞,從而開始排斥它,她不願接受,更沒法接受,於是渾渾噩噩過來幾個月,像是回到了好些年前,剛回桃林的那個周子衿,自我封閉著外界所有能得來的信息,她的世界隻有桃林,家人,其餘人事好像皆激不起她半分情緒。於是她開始一次次悔恨,和高飛不該相遇,即使相遇也該再冷酷些,將他從那時的周子衿身邊趕走才對,為何要心軟?為何不再冷漠些呢?因為她始終記得高飛那句話:子衿你為什麼會隨著時間改變?是啊,對啊,這些年,她變的太多了!!為什麼??

“呤呤呤”

傍晚時分雪廬那台有些老舊的電話座機再次響了起來,書房裏周子衿手中的筆停滯了下,目光盯著眼前的書上,可心思卻早就飛走了,應是六姐接了電話,之後書房門前一陣響動,立在門外的人卻始終沒有踏進來

“是那邊來的電話,要十一來聽嗎?”

“再過些日子吧,你跟她說十一一切安好!心安”

“……”

隻聽一陣微小的對話聲,不多會兒便又安靜下來。周子衿從恍惚中回過神,疏離的眸子動了動,繼續去翻手下的醫書,她心知,那是子清的電話,每天這個時間都會來電,可周子衿沒有接過,她拒絕著從子清那裏得來安慰,從而會讓自己歉疚少一些,更害怕從子清那聽來另外一個人的消息,她拚命想掩蓋的人,不要再去掛念的人,可這一天天之中,唯有這個時刻那個人才會那麼清晰的出現在腦海裏,想起來之後又懊惱不已,卻又無法不想,在心中早已將自己折磨的千瘡百孔……

或許在外人眼裏,她這是在無理取鬧,絕情都好,隻是對高飛的虧欠不能在時間流逝裏慢慢消散掉,這是她該有的懲罰。

麵前放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水餃,那阿姨將潮濕的雙手在腰間的圍裙上擦了又擦,又仔細看一眼從進店後半點喜悅顏色也沒有的姑娘,這孩子一臉冷清的表情著實讓人看了心生幾分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