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陽那一掌用了多大的力氣，她不知道。
她知道的是，千麵公子的內髒已經盡數被震裂，除非是古清澤出現，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可是古清澤行蹤不定，又怎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她微笑著，努力壓住心底湧上的悲傷，坐在他的身邊，凝視著他。
和他相識以來，她這是第一次好好的看他。
“這張臉，是你的本來麵目嗎？”
他的外號叫千麵公子，自然是精通易容之術，一張臉千變萬化，足可以假亂真。
沒有人知道他的哪張臉是假的，哪張臉是真的。
就像她眼前的這張臉，劍眉如飛，精致得好像是畫出來一般，睫毛又長又翹，垂在染著血的麵頰上，肌膚白細如瓷，好像輕輕一彈就會破，要是讓京城的大家閨秀看到了，準會羨慕死。
這是一張她熟悉的臉，也是千千的臉。
“是，”千麵公子閉著眼睛，氣若遊絲，可他還在努力的吸氣，因為他有好多話想要給她聽，“你喜歡我的這張臉嗎？”
“……”沈凝凝視著他，緩緩道：“挺好看。”
“嗬嗬。”千麵公子笑了，想搖頭，卻沒有力氣，“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我……我馬上就要死了，還是不肯假話……騙騙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這張臉……我一點也不喜歡。”
“為什麼？”
“我是男人啊……卻長了一張女饒臉，我討厭這張臉……打心底厭惡這張臉，所以我總是戴著麵具，還是麵具好……我想變成什麼樣子，就可以變成什麼樣子，可是後來……你看到了我的臉，我真正的臉，我就不想戴麵具了，一也不想戴了……咳，咳咳咳……”
他又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口鼻中噴出來的血已經染紅了他的衣襟。
看到這個情形，誰都知道他已經命在頃刻，活不了多久了。
追風輕輕別過頭去，悄無聲息的退後到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心情很是複雜。
這個冷血殺手要死了，自己該高興才是，可他卻半點也高興不起來，心中反而多了一份傷感，好像希望對方不要死一般。
他努力壓抑下這種奇怪的心情。
墨川始終站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靜靜的凝視她。
雖然現在的她對他視而不見，可他的目光再也沒有離開過她。
不管她對千麵公子什麼，他凝視她的目光始終是溫柔的。
沈凝吸了口氣，咽下了湧到眼眶的淚水，微笑著。
“我沒有騙你，你長得真的很好看。”她輕輕撕下一片衣襟，去擦他臉上的血，可是他口鼻中不停的湧出新的血。
怎麼擦也擦不淨。
“真的？”千麵公子忽然睜開了眼睛，那雙無神的眼睛裏迸發出一種光彩。
雖然他還是看不清她的樣子，可是他卻笑了，笑得很溫柔。
“有你這句話，我……死而無憾了……”
他低低的道，聲音越來越低，最後一個字幾不可聞。
完這句話，他就再也沒有開過口。
他的眼睛依然睜著，最後的目光溫柔的落在她的臉上，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平靜，嘴角仿佛還帶著一絲笑意，就好像是睡著了。
還有很多話沒有，來不及了，不過，他什麼也不需要了，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