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元旦前,安外附中的文理分科誌願書發了下來,假期一結束,湛雪揚這一屆的學生們,也就該正式文理分班,備戰高考。
先前和許清如他們說得篤定,可真當這誌願書發下來之後,湛雪揚又猶豫了。她想起那天補習班的蔣老師在看完她做的那些理科試卷後,意味深長地看了她,問她是不是真的打算要讀理科。
“以你現在的成績,本科當然是沒有問題的。隻是,你的目標,應該不止是本科吧。985,211,甚至是清北之流。”蔣老師推了推眼鏡,“我和你初中的班主任周老師聊過,他說你的長處,其實並不在理科方麵。看看其他的,或許能有更大的發展空間。”
單憑這幾句話,雪揚就知道,她的靚靚姐,為何會在自己麵前那麼誇他了。這位蔣老師,他真正做到了什麼叫做教書育人。
隻是道理她都懂,可一麵對她媽媽,她就沒法拿道理來說了。想當初她媽媽知道她偷偷填報了雙安外國語大學附屬中學的時候,她也曾試圖跟她講過道理,講自己更熱愛文學,熱愛語言,講自己的理想,是將來能夠從事語言類的工作。可這些通通都沒有用。因為當她試圖拿道理來說事的時候,她媽媽便開始跟她講人情了。
雪揚是早產兒,一出生就住進了保育箱,在裏頭呆了足足兩個月。那兩個月裏,她多次生命垂危,她的爸爸媽媽幾次接到病危通知書,家裏所有的親戚,都在勸她媽媽放棄算了,不過是個還沒睜過眼的小嬰兒,何必一家人都要跟著受這個苦,又不是以後再也生不了了。是她媽媽始終都沒有放棄,陪著她硬生生熬了過來,直到長成現在這樣一個健健康康的女孩。
這些雪揚自然是沒有任何印象的,她太小了,那些一出生便遭受的痛苦,幸運地被封印在了毫無記憶的年紀裏。隻是每每聽她媽媽提起,她也明白,如今的自己,是有多幸運。在給了她初始的生命之後,她的媽媽,再一次地,從死神手中奪回了她。越長大,越能意識到死亡的可怕之後,她就越發地感謝她媽媽,感謝她從來都沒有放棄過自己。
所以她猶豫,仿佛她隻要在那份誌願書上填了“文科”兩個字,就會是背叛了她媽媽一樣。可是,進入理科班,她也是打從心底裏抗拒。自己有多少盡量,她還是清楚的。正如蔣老師所說,是要考入一個一般般的一本學校,念自己不喜歡的專業,從事自己不喜歡的職業,還是,順從自己真正的心意?
這可真是她長了十七歲以來,所遇到過的最大的難題了。她整個人都蜷縮在那張人體工學椅上,抱了膝蓋,盯著攤在書桌上的那張誌願書,久久不能抉擇。
第二天是元旦,新的一年,新的一天。
一大早,雪揚就在清如的催命連環call中爬了起來,她要去進行他們這一年一度的集體迎新活動——爬山。說來也好笑,發起這項活動的,是森雅,她最喜歡的室外活動,除了跑步,就是登山,可如今森雅已經不在這座城市了,他們卻依舊還要將這個不成文的傳統繼續下去。
他們在旅遊專線的公交車站集合,雪揚到的時候,最開始叫喚的清如卻還沒有來。“我在催謝朗出門。”她給雪揚發消息這樣說。
也好,趁了這個空檔,她正好可以去給自己買杯豆漿。正低頭點開支付寶掃一掃,突然眼前一黑,一雙略帶著些涼意的手,捂上了自己的眼睛。她泄氣地歎了口氣,這樣幼稚的舉動,除了喬森,再沒第二個人了。
“別鬧了,我要付錢呢。”她這樣說著,反手就要去抓身後的人。隻是等她的手觸碰到了平日裏該是喬森頭發的地方,今天的感覺卻完全不同,那光光淨淨的柔軟觸感,分明是人的肌膚。她的手不由得就僵了……
“哈哈哈哈哈~”她聽見喬森在一旁笑,她使勁掰下了那雙手,一看,嗯,果然還是喬森的那雙爪子,隻是他站的位置,卻完全不是自己一開始所想當然的身後。她瞪了喬森一眼,然後轉頭去看向自己的身後。
那是和喬森一樣,詭計得逞後笑得一臉得意的談瀟。
這又是個什麼情況?雪揚盯了自己的手,就是這隻左手,剛剛觸碰到的,就是談瀟的那張臉了吧。她在心裏對比了下他和喬森的身高,嗯,差不多就是了。想到這裏,她又毫不掩飾地,轉過頭去再次給了喬森一個死命的瞪眼。
“別生氣嘛,”喬森很自覺地掏出了手機,“我幫你買這杯豆漿好了,就當我賠罪了。”他笑嘻嘻的,又跟阿姨說:“您好,再來兩杯,我一起付。”想了想他又問談瀟:“你爸爸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