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 / 2)

學校放寒假,王堅最後一個走出校門。

“王堅,你回來一下,有個事情對你說。”迎麵來了無事不登三寶殿的賈雲榮,王堅又隨即返回辦公室。賈雲榮進屋隨後掏出筆記本子,瞪著他那隻單眼邊看邊說:

“你是農曆四月二十二來到學校的,八月十五回去的。你在學校住的時間一共是一百零七天,這沒錯吧?”

王堅點了點頭,但他不知他到底要幹什麼。

“我是領導,我不但對每一位同誌負責,而且還要為黨的事業盡力。公房有規定,每間房每個月收房費六元五角。你呢,燒住都在這,本應該收你十元或者十五元。但是呢,考慮到你的實際情況,我不能不高抬貴手。這樣吧,一個月住房收五元,燒柴收你兩元,你住在這一百零七天按三個月算,合起來收款是二十一元整。”

恰逢學校找不到看屋的人時王堅來到學校居住。燒柴是徐萬和幾個學生幫忙弄的,其中有些是收拾的幹樹枝子,但那也是經過賈雲榮點了頭的。他曾對他說:“你撿來燒吧,否則也得爛糞,還得花工找人收拾。”現在賈雲榮出爾反爾,強人所難,王堅感到不解。

“我要是不同意呢?”

“你同不同意那是你的事,我不過是來告訴你一聲,錢我已在中心學校扣下了。”說罷,他揚長而去。

現在的領導是不打就罵,不罵就壓,這是什麼工作作風啊!

王堅懊惱地向家走去。他不會忘記,賈雲榮說媒的事被他拒絕後,他對他說:“咱們以後再會。”是啊,今天不就會去了二十一元嗎?

老天像一床大墨被,嚴嚴實實地遮住了整個天空。天黑了,西北風溜溜地刮著,刮得很是淒涼。

王堅的心像來臨的北國隆冬的長夜一樣,籠罩著一層冰冷的陰影。

天,灰蒙蒙的。像刀片一樣的風,一陣緊似一陣地刮著。

白雪覆蓋的平原,在這嚴酷深冬裏倒是一個純潔的整體,這裏簡直就是冰的世界。

時間是七五年的元月二十日,農曆正是臘月初九。

王堅低垂著的腦殼默默地向前走著。他的心跳有些厲害,今天要與自己愛著的姑娘去辦一件大事,他說不出心裏是個什麼味道,盡管這野外沒有第三個人存在,但在他的感覺中,魏三樂那道嚴厲的目光正跟蹤而來。他定了定神,又覺得可笑。直到這時,他才真正地體驗到什麼是神經過敏!這是白色的世界,這是數九隆冬!他的身後,隻有他心愛的姑娘跟著。他暢然吐了一口氣,隨即變成了一團煙霧。他感到輕鬆,感到了幸福,這是二十三年從來未有過的快樂!三年了,整整三年的時間,他們還是第一次走在一起。

“想什麼呀?”他回過頭來問。

“你呢?”她緊走幾步趕上他,同樣地問。

他含情脈脈地看著她。她圍著一個粉紅色的大圍脖,穿著一件深紅色的半截大衣,在這白雪皚皚的曠野,簡直就像一團火!那個大口罩上麵露出的雙眼,閃動著智慧的光芒。

“那天聽說你爸打你了,我真擔心會……”他把下半句話又咽了下去,說:“都是為了我。”

魏曉飛伸手抹去睫毛上的霜花,溫柔地說:“什麼呀!你每天不也是在為我受罪嗎?你等了我三年,三年……”

他愛戀地看著她,意味深長地說:“曉飛,你想過沒有,如果你順從你爸爸指定的路,你可以找到一個條件優越的家庭和一位俊俏的美男子;我呢,按著你爸和我爸的意思,也可以找到一個能操持家務的姑娘,這麼做都比我們現在要容易得多。可我們沒有這樣做,因為我們不能向著舊的封建傳統禮教低頭,也決不能向包辦買賣婚姻讓步!”

“你說得很對。退一步是容易,可那意味著什麼呢?不僅僅是個人的得失!”她的聲音有些微微顫動。她覺得,她心中壓著一塊磨盤大的磐石,使她感到壓抑。

“曉飛,”他伸手按住她的肩頭,很激動地說:“我是多麼需要和你在一起呀!你知道。我等了你三年,我時時刻刻都在希冀著,假如你爸爸同意,我們即使不結婚,你也可以給我們做棉衣,同時還能給我爸爸點安慰。我們呢,可以自由自在地學習,共同研究些什麼。可是三年過去了,你呢,就像我的從前一樣,出入都要受到限製。我絕大部分時間都要用來忙於家務,這是一個多麼大的損失呀!這回來找組織,誰知會怎樣呢?”他的語調裏充滿了惆悵和憂慮。

魏曉飛看了一眼高出自己一頭的王堅,覺得心中的那塊磐石突然被撬開了,離去了!她害羞而溫柔地說:“隻要我們在一起,失去的時間還會奪回來的。肖秘書人好心也好,我們要相信他。王堅,人們都說亂世出英雄,可我覺得像馬天才這樣的人,還是極少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