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二人在大理寺門口分了道。錢海清得令往忠義侯府跑,裴鈞坐進馬車裏,命人即刻往晉王府趕。
到王府時,下人說王爺正在書房同人議事,讓裴鈞稍候,就即刻稟去內院。裴鈞見此,怕薑越忙得一時半會兒脫不開身,便問管事的能否先見見外甥。
管事聽言滿口答應,恭恭敬敬地領著他就往薑煊的住處走,一進屋,便見薑煊已醒了瞌睡,正乖乖坐在床上由丫鬟喂藥。
看裴鈞來了,薑煊抬頭叫:“舅舅!你去哪兒了?”
裴鈞不答,隻走去床邊的紅木凳上坐了,摸摸他腦袋道:“你先喝藥,等喝完了,舅舅帶你去個地方。”
薑煊咕咚喝完最後幾口藥,苦得直咧嘴,卻又等不及問裴鈞:“舅舅帶我去哪兒呀……不能等我傷好了再去嗎?”
“腿還很疼?”裴鈞抬手給他擦了嘴角藥漬。
薑煊很委屈地點頭,看著是又要哭的樣子:“疼的,像有一百隻小蟲在咬……可難受了。我往後一定聽舅舅的話,再也不爬假山了。”
丫鬟端走了藥碗。裴鈞坐過床沿去,替薑煊斂好衣裳:“煊兒乖,你是小男子漢了,別怕,這點兒小傷轉眼就好。一會兒也不用你自個兒走路,舅舅一路抱著你去,好不好?”
薑煊還未答話,裴鈞身後已傳來一聲清斥:“你要帶他去哪兒?”
轉眼,隻見是薑越正從外間進來,抬手遣散了屋裏的下人。而他應是聽見了裴鈞的話,眉心便斂起來:
“太醫囑咐煊兒要靜養,眼下藥都還沒換夠兩次,你卻要帶他往外走?”
說著話,他已走至近前,垂眼見了裴鈞神色卻是一頓,語氣稍微緩下一些:“……你怎麼回得如此快?事情弄清了?見到崔宇了麼?”
裴鈞歎了口氣,此時已提不起心力重述一遍崔宇的事,便隻點頭看向薑越,先沉聲簡要道:“老崔該是折進去了,沒法兒救。”
薑越聞言,眉頭皺得更深一分,轉而又問:“那你眼下作何打算?你這是想把煊兒接回去?”
他說著,看了一旁的薑煊一眼,眸色似乎有些了然,音色便低啞下來:“看來你是因了此事,便不放心煊兒住在外人府裏了。”
“不是,薑越。”裴鈞即刻出聲打斷他,“你別誤會。我不是要從你這兒接走煊兒,我是要帶他去刑部,見見他娘。”
床上薑煊一聽,眼睛都亮了,立馬拖著右腿單膝跪起來:“什麼時候?這就走麼?”
可薑越聽了這話,順其細想一二,神情卻更沉重道:“難道,你是怕之後裴妍會——”
“不錯。”裴鈞喉頭哽出這句,抬手卡著薑煊腋下把娃娃抱出被子坐在床沿,又從床尾拿過幹淨的新綢褲,小心避讓著包紮處給他換上,“我也是從大理寺出來才想到……蔡延這一手的時機,選得可叫太好了。今日是他親自來簽崔宇入獄的,嘴上說是內閣聽令辦事,實則定是想直接省去大理寺遞交內閣的延誤,為的也自然是盡早把文書過往禦前,讓崔宇的罪名坐實。這樣刑部的案子,也就能更快交到大理寺。畢竟各部間轉交事務,吏部隻會在月底統錄人事,記錄在案才可再開運作,而眼下二月,月底便是明日了,過了又要等下月末。可蔡延的兒子還在牢裏,遲則生變,他定是等不了的……所以眼下,內閣定已發出了交接文書,我猜今夜之前,裴妍就會移往大理寺了。”
“大理寺是什麼地方?”薑煊問,“那裏和娘現在住的地方,不一樣嗎?我、我腿傷了,今日可不可以……不要去見娘……”
裴鈞給他穿好了褲子,聽了這話手中一頓,又彎腰撿了他的小靴子,輕輕給他套在腳上:“……到了大理寺,你娘怕是就不太容易見著你了,所以今日,你一定得去看看她。”
“……哦。”薑煊似懂非懂點了頭,不情願地由著他穿好鞋,又由著他給自己係扣,神色隨這話鬱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