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餘年前,這片丘梁土地上的主宰者並不是商氏,而是淩氏王朝。比之在這片土地上已經主宰了數百年的商氏,淩氏王朝當年的繁榮昌盛絲毫不遜色,就連如今南疆以南的一帶也都曾是淩氏王朝的疆土。”
說到這裏,他停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清涼又無奈,尋了個地方坐下來,目無焦距地在地上輕掃,“隻是,正如所有的朝代更迭一樣,淩氏也未能免除分崩離析、最終覆滅的結果。淩氏最後一位君上天性仁善,堅信以仁治天下方是上策,如此雖然引來了不少能人誌士為朝廷效勞,卻也因此養了一批貪得無厭的野狼。
丘梁這片沃土,誰都想收入囊中,自己做那個高高在上的君上,他們籌謀許久,終於在最後一任淩帝立儲當日發動兵變,圍剿皇宮,殺盡淩氏眾人,更是當著新太子的麵殺了帝後。內侍宮衛拚死護送新太子逃離,然而當時皇宮已經被團團圍住,新太子亦不願舍棄眾人,獨自逃走,便帶著親隨一路廝殺。
奈何,他雖有心,可大勢已去,且寡不敵眾,他終是沒能救下自己的親人,同時也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就在他鮮血染衣、倒下去的那一刻,突然天現異象,天狗食日、七星連珠同聚,七曜一堂,原本光芒萬丈的白晝,一瞬間夜幕降臨,鳥飛犬吠,眾星顯現。“
“七曜……”疏離沒由來地皺了皺眉,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這便是七曜之咒的起始?”
其餘眾人也紛紛擰眉相視一眼,繼而將目光彙向淩鐸。
淩鐸淺笑著,沒有否認,像是默認,“執念是一個可怕至極的東西,當一個人的怨憎蓋過了生死,當一個人的執念到達了極限,便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新太子便是如此,他在自己被立為太子當日,卻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母親人全部遇害,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王朝隕落,那種到達極致的不甘遠可壓過一切,包括這世間的生老病死。”
“他沒死。”步清倬神色越發凝重,似是明白了什麼,看了看身邊的疏離,又看了看淩鐸,“他就是七曜之主。”
淩鐸微微點了點頭,“當天狗食日退去,第一束太陽光照在他的臉上時,他又重新活了過來,而且再也沒有死去。既然他沒死,那他必要讓那些傾覆他的王朝之人不得善終,自那時起,他便開始了對那些背叛之人的報複。
他知道,那些叛逆之徒所有人都想自己坐上那個皇位,沒有人想要在臣服於其他人腳下,於是他便設下重重阻礙,阻撓他們平定丘梁,阻撓他們安於盛世,正也因此,淩氏消亡後的百年之內,丘梁一直暴亂四起,紛戰不斷,一片混亂,也就是後人時而會提起的百年之亂。
如此僵持了百年,他親眼看著那些人的父母妻小全都死去,兒孫後人也日漸蒼老,這世間雖不平,人與人之間的代代更迭卻從未停止,直到有一天,在他活著時出生的最後一個孩子,也已經壽終正寢,他才突然意識到,唯獨他沒變,他什麼都沒有變,他始終還是再次醒來時的模樣,就好像,他早已經不屬於這個世間。
最重要的是,百年來,他不眠不休,不老不病,就像是已經超脫俗世的仙人,卻偏偏,他始終生在這俗世之中,他要眼睜睜地看著這片土地上的無辜百姓,因為他而引起的戰亂與災禍,苦不堪言,無安生之日。他突然覺得有些乏了,這個世間早已不是他的淩氏王朝,這世間也再沒有他的仇人,他知道,自己該收手,該走了……“
“可他沒有想到,自己已經走不了了。”疏離深吸一口氣,定定看著淩鐸。
淩鐸抿了抿唇,點了點頭。
白欽皺了皺眉,看著淩鐸的眼神之中帶著一絲悲憫,“不老不病,不生不死,不活不滅……生不由己固然煎熬,然死不由己卻更可怕。”
淩鐸淺淺笑著,喃喃道:“死並不可怕,想死卻死不了才是最痛苦煎熬。”
顧無風眯了眯眼睛,低聲道:“為何會這樣?”
言閬挑了挑眉,抬頭看了看洞頂,“七曜之咒。”
淩鐸頷首,“沒錯,從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刹那,便已經入了七曜之咒,成了七曜之主。”
霍晏綏朝步清倬和疏離這邊瞥了一眼,轉向淩鐸道:“既是禁咒,總該有能解開的法子。”
“有,是自然有的,隻是……”淩鐸勾了勾唇角,太息一聲。
顧無風道:“解咒的法子,必然也與七曜有關。”
“嗯。”淩鐸輕輕應了一聲,“若要解咒,需尋得七人心神契合,一心同體,心甘情願入咒,絕無絲毫動搖之心,以七曜之主的鮮血為引,開啟咒陣,一旦七曜之咒起,無論立咒成敗與否,入咒之人便會灰飛煙滅,從此消失於這天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