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被重重濃霧遮住,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什麼都看不到。疏離的腳步有些不穩,踉蹌了兩步,突然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撲倒在地,地上和掌心裏都是黏糊糊的,抬起手掌看了看,隻見雙掌一片猩紅,那是……血!
一股濃得讓人眩暈的血腥味兒突然嗆入鼻中,嗆得她胃裏翻江倒海,她用力揮了揮手,眼前的迷霧漸漸散去,隨之而來的是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和廝殺聲,視線也終於一點一點清晰起來——
一個個人接二連三地倒了下去,這些都是她的鄉鄰,是這岷城的百姓,是手無寸鐵的普通人,而他們的身後是一隊隊身披盔甲、手持寬刀長槍的兵將,個個麵色凶狠,動作幹脆,見人便殺,沒有絲毫的猶豫。
慘叫聲、呼喝聲、馬鳴聲以及刀劍入體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傳入耳中,疏離心下一片慌亂,匆忙往家裏跑去。
街上屍體鋪了滿地,幾乎沒有下腳之處,城裏早已血流成河,她能感覺到自己每一腳都是踏在血水裏,濕了鞋襪。
疏家院子起了大火,疏離剛進院門便看到三個人躺在院子裏,一動不動,準確地說是三具屍體,三具已經不完整的屍體。
“爹、娘——”疏離上前扶起兩人的上半身,又看了看旁邊的那人,喊了一聲“蘭姨”,心下顫抖得厲害。三人身上皆有多處傷口,尤其是她的爹娘,胸口已經被捅成了血窟窿,血從他們的傷口裏湧出來,還是熱的,怎麼也堵不住。
門外傳來一陣打鬥的聲音,疏離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連忙衝到門外,果見兄長正與人交手,可是交手的人並不是身披盔甲的兵將,而是一隊黑衣殺手。
他們下手招招陰狠毒辣,招招都欲置疏途於死地,疏途縱然身手不弱,卻終究寡不敵眾,刀劍在他身上劃開一道道口子,直到領頭的那人突然從一側掠來,一劍穿體而過,疏途的動作停了下來,低頭看了一眼,吐出一大口血。
“說,那個丫頭在哪兒?”
疏途咬緊牙,努力讓自己不倒下去,“為什麼要這麼做?盛少主若要退婚,退了便罷……”
“少主說了,隻有死人才能永遠守住秘密。”那人說著朝疏途靠近了些,笑得猙獰。
“忘恩負義的卑鄙小人……”疏途恨恨地剜了那人一眼,“你一輩子都別想找到她!”
“找死!”那人怒喝一聲,刺在疏途體內的劍轉了一圈再拔出,狠狠一腳踹在疏途胸口,疏途向後退了兩丈遠,終於緩緩倒了下去。
“哥——”疏離驚呼一聲,奔過去抱起疏途,疏途已經說不出話來,不停地吐著血,渾身都被鮮血濕透,他瞪大眼睛定定看著疏離,額上青筋暴突,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疏離緊緊咬著嘴唇,嘴角滲出血來,抬眼望去,滿眼都是屍體,疏家院子的火也越燒越旺,終於將整個疏家都吞噬其中……
黑衣人順著疏家院門外的那條路四處搜索,有人喊了一聲“在這裏”,疏離循聲望去,隻見他們扒開一堆屍體,下麵的人露出了半個身體,卻不知是死是活。
領頭那人看了一眼她的衣著,朗聲大笑,“少主要殺的人,沒有能躲得過的,小丫頭,我這便送你去和家人團聚!”
話音落,他舉起方才刺殺疏途的那柄劍狠狠刺了過去,卻聽“當”的一聲脆響,手中的劍被什麼東西打落在地上,而後身邊的黑衣人悶哼一聲,齊齊倒了下去,回身望去,隻見一行身著墨灰色輕衫的男子朝著他疾掠而來,動作奇快,他自知不是他們的對手,連忙和剩下的黑衣人一道轉身逃去。
兩撥人從疏離麵前追逐著掠過,隨後一名身著玄色袍子的年輕男子在一名小童的陪同下,快步走到被埋在屍體下麵的那人麵前,看了一眼她顫抖著抬起的手,年輕男子略一沉吟,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稍一用力,將她從屍體下麵拉了出來。
疏離皺了皺眉,起身走過去看了看,隻一眼,她便驟然變色,那個人,那個被從屍堆裏拉出來、渾身是血的人,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