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出他話中有深意,疏離挑眉一笑,“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我師父這個人不喜歡我向別人說起他,更不喜歡讓別人談論他,所以……”
步清倬了然地點點頭,“也罷,你不想說就不說,先安心養傷。”
疏離這才低頭看了看,抬起手臂動了動,傷口尚未完全愈合,還有些疼痛感,不由撇撇嘴道:“其實我的傷沒什麼大礙,就是些皮外傷。你不是也受了傷?”
“我沒事。”步清倬接過她手中的空杯,“還喝嗎?”
疏離點點頭,“喉嚨有點幹,我這是睡了多久?”
“沒多久,一天一夜。”步清倬又倒了杯茶遞給疏離,疏離伸手來接,這才發現他手心和手背上的指甲印,頓然想起自己方才剛醒來的舉動,心頭輕輕一顫。
“你這……”
步清倬跟著低頭看了看,淡淡一笑,“你若是覺得心裏過意不去,不妨回答我一個問題,一個從你再次出現之後,一直困擾著我的問題。”
疏離不由挑眉,“你還有被困擾的時候?”
步清倬定定看著疏離的眼睛,遲疑了好一會兒,輕聲問道:“你……有個哥哥,叫疏途?”
疏離點點頭,“這就是困擾你的問題?”
步清倬搖頭,“這是鋪墊,也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據我所知,你有個長你好幾歲的哥哥,卻從未聽說你還有個弟弟。那日我把你從屍體下麵拉出來,你看到我的表情有些怪異,那時候你心心念念的不是你的父母,不是你的兄長,卻是你的弟弟……”
話未說完,疏離的神色便黯淡下去,提起疏途時,她的眼底還有悲痛與恨意,可提起這位“弟弟”,她眼底最後的一絲光卻驟然渙散、熄滅,放下手中的茶盞,緩緩低下頭去,怔怔地坐著,一言不發。
步清倬自是沒料到這個“弟弟”竟會有如此大的威力,讓平日裏孤傲如斯的疏離轉瞬間變成了一個失魂落魄之人,看著她有些迷茫而又空洞的眼神,他不禁有些後悔,很顯然這個問題是她的禁區,也許自己不該提這個問題。
“罷了,你先歇著吧。”不想氛圍一直這麼僵下去,步清倬隨手替她拉了拉被角,站起身準備離開。
“你真的想知道?”疏離突然開口,歪著頭向他看來。
步清倬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回過身一瞬不瞬地看著疏離,“我隻是,想要更多地了解你一些。”
疏離抿唇勉強一笑,笑意難堪至極,眸色有些閃躲,“不是不能說,也不是不想說,隻是這些年不知道該向誰說,隻能一個人壓在心底,到了現在,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又從何處說起了。”
步清倬道:“沒必要去想怎麼說,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想怎麼說就怎麼說,你不是說書人,我也不是花錢消遣的聽眾,不必在意聽的人什麼感受,隻要你自己說出來能輕鬆點,那就夠了。”
這番話,疏離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感動的,微微點點頭,“這個故事有點長,你確定要聽?”
步清倬一聽這話,走到一旁將火盆移近一些,又走到門前吩咐了幾句,而後回到床邊坐了下來,“我讓廚房做幾個小菜,你盡管說,說累了,就吃飽了再接著說。”
疏離撲哧一笑,總覺得這樣的步清倬才是她認識的那個步清倬,抿了抿唇,長吐一口氣,先問道:“還記得那日在望月山我跟你說過的話嗎?我說,我是活在將來的人,現在我再問你一次,你當真相信?”
她的臉上雖然帶著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語氣與神色卻極其認真,步清倬知道,不管上一次她是不是隨口一說,這一次絕對不是在說笑。
思索片刻,他應聲道:“正如你所言,有些事雖然聽起來有些荒誕不羈,但卻並不代表就是謊言,所以,我也還是那句話,隻要你認認真真地這麼告訴我,我就會認認真真地相信你。”
疏離聞言,心底升起一股暖意,緩緩點了點頭,繼續說下去:“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亦或是將來,其實就是一條連在一起的時間軸,每個人的一生就是從這軸的一個點走到另一個點,我始終相信,這是每個人都要遵循的規律,是不可逆轉或者改變的。”
她一邊說一邊在步清倬的手心裏輕輕畫著線,以他的手指為軸比劃著,“就像這隻手,你想要從指根到指尖,隻要必須在手指上移動,就必須先經過這兩個指關節,才能到指尖。可是,這世上還有很多我們所不知道的奇詭之事,你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因為什麼原因,突然就被選中了,不僅可以扭轉自己的這條時間軸,甚至還能穿梭、跳躍,而後到了一個完全不屬於自己的世界,這裏的一切都和原來的地方完全不同,不同的人和事,不同的命運,甚至還有一個完全不同的身份,而我要做的就是在這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裏,借著這個完全不同的身份,代替原本的這個人,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