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攸悠悠轉醒之後的第一個感覺,便是痛,傳遍全身的痛,她剛想活動一下手臂試試,就扯動了傷口,痛得她連連皺眉。
窗前站著一個人,司攸偏過頭看了看,正是她所想的言閬。
聽到身後的動靜,言閬回身一看,正好看到司攸睜開了眼睛,四目相對,她下意識地往一旁躲了躲。
“不管你信不信,話我都要說明白。”言閬沉著氣走過來,“牢裏的那個人確實就是那天跟你一起被抓回來的,至於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事先也並不知道……”
“我相信。”司攸抿了抿唇,試著坐起身,言閬連忙上前將她扶起,拿了一隻軟一點的枕頭墊在她身後。
“你真的相信?”
“我已經落在你手上了,你沒必要騙我……”司攸的雙唇有些幹澀,語氣低緩,似乎氣力不足,她勉強一笑,“其實說到底,責任確實在我自己身上,從一開始,我就認定那個人是我要找的人,這是我的疏忽,後來的一切也都是我為了把人救出來,心甘情願為之。
你沒有做錯什麼,也不必向我道歉,應該是我向你道謝,你前後救了我兩次,我卻一直在誤解你、詆毀你。多謝言將軍寬宏大量,不與我一般計較……咳咳……“
“你先別說這些了。”看著突然安靜下來、通情達理的司攸,言閬反倒有些不習慣,他喜歡看到的是那個爭強好勝、據理力爭、固執己見的女子,而不是眼前這個氣若遊絲、連多說幾句話都要停下來歇一歇的冰冷之人。
聞言,司攸果然不說話了,低頭靜靜坐著,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屋裏一片死寂,言閬有些不適應這樣的改變,轉身往外走去,“你先休息,我晚點再來看你。”
司攸道:“不必。”
言閬腳步一滯,沉了臉色,雙手緊緊握拳,良久,他回身看著司攸,“我知道,你救的那個人並不是你什麼情郎,你也不叫月凝。你是乾國人不假,可是究竟是乾國什麼人,你知,我也知。”
司攸霍地抬頭,正好撞上言閬的目光,兩人相視片刻,司攸突然斂眉一笑,“原來你從一開始就什麼都知道。”
“一開始並不知道,直到昨天晚上,你說起嶧城那一戰,我才斷定了自己的猜想。”
事已至此,司攸反倒覺得心裏一陣輕鬆坦然,不用再刻意隱藏偽裝,最重要的是,他既然什麼都知道,那也就可以按照規矩辦事,她也就不必欠他的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就動手吧。”
“嗬!”言閬像是聽到了好笑的事,輕笑一聲,“動什麼手?”
“你們淩國人不都是想要殺了我嗎?”
“為什麼要殺你?難道乾國人也都想要殺了我?”
司攸皺眉,抬頭看他,“你不打算殺我?”
言閬笑道:“我舍不得。”
“那你想怎麼樣?難道你打算放了我?”
言閬搖頭,“殺了舍不得,放了也舍不得,沒辦法,不如就把你留在我身邊,等我什麼時候厭煩了,想放你走了,自然就會放你走。”
若是之前聽到這番話,司攸必然要瞪他,或者斥罵他,可是現在聽聞此言,她的心裏竟然有一絲淒涼之感。
“你留不住我的。”司攸語氣堅定,直直看著言閬,“你救了我兩命,我本理應盡我所能償還,卻奈何你我各位其主,很多事身不由己。如果你今天你不殺我,我一定會想辦法離開之後,今後有朝一日若以敵對的身份相見,……”
“不用說了。”言閬打斷她,“若真有那麼一天,那就等到了那一天再說。”
司攸張了張嘴想說什麼,隻聽門外的侍女道:“將軍,有客到訪。”
“客?”言閬有些驚訝,“這大晚上,哪位貴客?”
“言將軍,好久不見了。”不等言閬出門,門外便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
言閬一聽這聲音,神色驟然一凜,迅速放下簾帳,低聲吩咐:“別出聲。”而後大步走到外廳,剛出來便看到女扮男裝的霍晏綏已經進了門來。
“平鸞公主?”言閬故作驚訝,連忙上前行禮,“公主深夜到訪,末將未能遠迎,竟然讓公主親自到這小院來了,實在是慚愧,請公主見諒。”
“言將軍言重了,本宮今日隻是來探望故友,無需這多禮數。”她邊說邊朝著言閬身後的裏屋瞟了一眼,笑道:“本宮聽聞言將軍這裏藏了位美人,起初還不敢相信,當是別人隨口說笑,此時親眼見到,是不得不信了,不知道裏麵是哪位姑娘,可否讓本宮一見?”
裏屋簾帳後的司攸早就從兩人的談話中得知了來人的身份,晏國平鸞公主霍晏綏,去年在帝都之時,她們曾有一麵之緣,在司攸的印象裏,霍晏綏明明是個嬌弱的病秧子,可此時聽她說話的口氣和嗓音,明明就是一個體格健朗、中氣十足的練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