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出這句話之前,司攸已然通過前後的交談猜到了這一點,雖然不知道其中內情,但是想必與楚嫣方才突然提到的言閬的姐姐言姝有關。
楚嫣穩了穩情緒,深吸一口氣道:“當年我還小,很多事情都沒能親眼所見,我也是後來聽身邊的人說的。玄月族看準了那些年我淩國國力衰微,便籌謀多年,在我淩國境內埋下無數奸細,意圖從內部瓦解我淩國。結果他們沒想到,就在他們動手之前,陰謀敗露,被父君與朝臣識破,一夜之間殺了很多奸細,不過畢竟奸細人數眾多,還是有一批人逃走了,結果……”
她突然握拳對著案幾砸了一下,司攸一驚,愕然地看著她。
“難道是……言閬的姐姐……”
“言姝姐姐之前一直在外辦事,那天正好是她回城的日子,卻不想半路上遇上了逃走的那一批奸細,他們認出了言家的馬車,便將言姝姐姐抓走了。”
司攸心下暗道一聲“果然”,似乎已經猜到了後麵發生的事——
“言閬哥哥隨著言伯伯一道出兵征討玄月族,接連攻下數城,最後將他們的族人困在王都,沒想到他們以言姝姐姐作要挾,逼言伯伯退兵,甚至要他跪降,否則便殺了言姝姐姐。”
司攸沉吟道:“我聽聞,言老將軍一向剛正不阿,忠心不二,他不可能會為了自己的家人輕易退兵,更不可能做出這種叛降之事。”
楚嫣點點頭,“是嗬,他不會,就算他會,言姝姐姐也不會答應的,言姝姐姐雖然是個女子,但向來胸襟開闊,目光高遠,加之她生於武將世家,自幼便練就了一副堅韌性子,所以不等言伯伯做出選擇,她就自己自行做了決定。”
司攸心下輕輕一顫,“她……怎麼了?”
“言姝姐姐為了不讓言伯伯為難,趁著押解她的人一時大意,撞劍了……”楚嫣聲音突然哽了一下。
司攸低頭看她,這才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經紅了眼睛,卻咬緊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其實……其實隻要能再堅持一會兒,就一會兒,也許言姝姐姐就不會死了……”楚嫣抹了一把眼角,“早在言伯伯帶兵圍城之前,言閬哥哥便已經帶人暗中潛入了城內,打算在城內製造騷亂,為言伯伯爭取攻城的時機,可是他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司攸心下一陣唏噓,不由想起言閬每次看著她時,眼底都似乎藏著一抹複雜的神色,甚至有時還有些繾綣之意,如見故人般。
也許,在她身上某些方麵與言姝有些相似之處?
原本,她以為是自己可以製造出來的神秘假象引起了他的好奇,卻原來另有原因……
“後來言伯伯告訴我,言閬哥哥好不容易與他裏應外合,攻下了王都城,衝上城樓一看,言姝姐姐的屍體就那麼被隨意地丟在一旁,身上有很多腳印,顯然是被很多人來回踩踏過……”
說到這裏,楚嫣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她用力咬了咬嘴唇,聲音微微顫抖,“言伯伯是武將,不懂得照顧人,嬸嬸走得又早,所以從小到大,唯一能照顧言閬哥哥、給他關心和愛護的人,就隻有言姝姐姐。長姐如母,言姝姐姐是言閬哥哥最在乎的人,就這樣一個最親密的人,他卻沒能把她救下來,而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慘死別人劍下,甚至死了還要被人踐踏,言閬哥哥心性桀驁,如何能忍得了?”
司攸輕輕吸氣又緩緩吐出,總覺得心口有些壓抑,心下一陣顫抖。
“所以後來他……”
“打那以後,言閬哥哥就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再也不願多說話,每天不是習武就是研習兵法策略。當年玄月族王都城破之後,王族的人並沒有全都被俘,有一批人在親衛的掩護下逃了出去,找了個地方藏了起來,言閬哥哥派人追查,一直查了兩年,才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楚嫣吸了吸鼻子,“對了,聽說好像還是借聽七樓的手查出來的。”
司攸愣了愣,大略算了一下,八年前……那會兒她還在聽七樓,竟是沒有聽夜辭和步清倬提起過此事。
再仔細一想,早些年的時候聽七樓與淩國之間的關係確實還算不錯,也許對於聽七樓來說,那隻算是一個舉手之勞吧。
“言閬哥哥找到他們的下落之後,隻帶了五百人便直奔著玄月族族人所在之處而去,後來我才知道,這五百人便是言閬哥哥這兩年時間潛心訓練出來的暗營,他們每個人幾乎都可以一當百,勇猛無比。那時候我每天都會出宮去言府等著,等他回來,我問過言伯伯,他會不會擔心言閬哥哥,言伯伯說,擔心是難免的,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