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閬雖然心中所想與司攸不同,卻又如出一轍。
出了院門朝著前廳去的路上,他的腦海裏一直在回蕩著方才司攸不經意間說出的那個名字:疏離。
反反複複回想了好幾遍,他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司攸說的確確實實就是“疏離”,而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就在不久之前,他剛剛和霍晏綏聊起過這個叫疏離的人。
霍晏綏說,這個人是步清倬的夫人,而且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
之前他一直在想,那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子,既能從玲瓏閣和修羅殿的刺客手中救下夜辭,又能成為步清倬的夫人,但是不管怎麼想,那都一定是一個超脫俗世、尊貴高潔、令人神往的女子。
可是他卻萬萬沒想到,那個女子竟然就是當初在川城時獨闖總兵府、和他討價還價、還霸道無比的丫頭!
說她是丫頭,當真一點也不過分,不管怎麼看,她最多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即使她的言行舉止和神色看著略顯老沉,然而她終究還是一個剛剛年過二八的丫頭。
奇怪的是,他原本根本沒辦法將這兩者想到一塊兒去,可現在知道了這兩個本就是同一人,他突然有一種恍然之感。
那個丫頭從一開始就給他一種與眾不同的感覺,隻是當晚他因為司攸的逃走和兵布圖的被盜而心中不悅,注意力有所分散,現在回頭想來,那個丫頭敢獨身一人闖入總兵府,已然不是身手高低的問題,膽識也確實了得。
記得當初有府兵圍上來,她絲毫都不曾慌張,始終一副了如指掌、應付自如的冷靜反應,這倒確實非尋常人所能做得到,若是不看她的臉,說她是混跡江湖多年的老手,他根本不會懷疑。
再仔細一想,這些年據他所知的,無論是官家朝堂還是江湖武林,都曾有不少人家想把自家的女兒嫁入聽七樓,成為倬公子的夫人,奈何卻沒有一人能入得了倬公子的眼,這幾年這件事可在朝野引起了不小的議論,以至於江湖中都在傳,倬公子不近女色。
而現在,這個由倬公子親口承認的枕邊人,與往日裏那些女子,實在是天差地別,完全不同,甚至於,她與他這二十多年來曾經見過的其他女子都完全不同,她就像是這丘梁大陸上一個獨特的存在,無人能及,也無人可比。
呃……當然,相較而言,他倒是更喜歡司攸那種剛柔並濟的性子,溫柔之中不乏堅韌,剛毅之中又帶著野性。
不過有一點他倒是說多了,人以群分,這一對可以為了對方以身冒險的朋友,性子上確實有很多的相似之處……
“將軍?”副將跟在身邊,發現他的腳步越來越慢,以為出了什麼事,走上前一看,隻見他嘴角挑著一抹詭異的笑容,不慌不忙地走著。
副將接連喊了三聲,言閬方才回過神來,抬頭看了看,走了這麼大一會兒才走出一半的路程,便連忙收整心神,快步朝著前廳走去。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言閬方才從議事廳出來,臉色不甚好看,卻也看不出有什麼明顯的不悅,隻是冷著一張臉,一聲不吭地從副將身邊走過,直朝著內院而去。
副將不敢多言,跟在身後快步走著,剛出了前廳的院子,就看到府中有不少披甲執刃的領將正在指揮兵將收拾東西集合。
“將軍……”副將不安地看了一眼言閬,“他們這是……”
言閬側身給了他一個眼神,沒有多言,副將當即會意,點點頭道:“那……咱們什麼時候動?”
“不急在這時。”言閬嘴角笑意微冷,瞥了一眼列著隊從不遠處跑開的兵將,“讓他們先動著,我們隨後跟上。”
“這一次咱們不用先上了?”
言閬抬手拍了拍他的後腦勺,“怎麼?別人家的戰事,你就這麼想要往上衝?”
副將一臉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而後嗬嗬一笑,“那倒不是,末將這不是……想起當初離開的時候君上說過的話嘛。君上的脾性將軍也是知道的,他既然說了如果晏國戰敗,咱們要跟著受罰,那就絕對不是說說這麼簡單。近來君上已經對將軍心生不滿,末將是擔心,萬一這一次晏國再出點什麼事,君上將責任全都推到將軍身上,那可就……麻煩大了。”
聞言,言閬的腳步停了停,沉沉看了副將一眼,雖然副將是無心之言,卻顯然戳中了言閬的心事。
楚軼對他頗有微詞這一點,他自己又豈會不知?隻不過礙於種種原因,在沒有十足的理由之前,楚軼根本不敢輕易動他罷了,若是此番落了把柄在楚軼手中,解釋楚軼要責罰他,他還真的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