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清倬笑容收了收,僅存的笑意卻依舊溫和,他抬手輕輕撫著疏離輕皺的眉,反問道:“我應該問嗎?”
“或是,你已經知道了。”疏離眯起眼睛淡淡一笑,“畢竟,你那麼聰明。”
“你呢?”步清倬麵色不變,“你知道了什麼?”
“我知道了……那晚你出城探查城外的陣法,在陣中見到的七曜後人是誰,所以……”
“所以,我也知道那晚突然出現將你救走的神秘人是誰。”步清倬的手在她的眉角稍作停留,而後下垂,拂過她的耳際,探入她簡單挽起一束之後垂下的發絲中,“阿離,你信他嗎?”
疏離略有些遲疑,不解地看著步清倬,“我曾經信過他。”
“現在呢?”
“現在,我不知道該不該信他。”頓了頓,她又道:“不過,有些無以反駁、多方證實之事,也許確實應該相信。”
步清倬似乎沒聽懂她話中深意,正想再說什麼,突覺傷口處傳來一陣微微的刺痛,心口的氣悶了一下,俯身一陣輕咳。
“怎麼了?”疏離連忙伸手扶住他,輕輕撫著他的後背替他順氣,“要不要叫岑先生?”
“不必……”步清倬擺擺手,“我沒事,就是這剛剛醒來,說的話有點多,歇一歇就好。”
“那你就不要說話了。”疏離鬆了口氣,淡淡一笑,扶著他靠著身後的軟墊,起身給他倒了杯茶水,“再歇會兒,飯菜就快要好了。”
步清倬點點頭,見疏離想要起身,下意識地伸手拉住她,“我不說,我聽你說。”
“你想聽什麼?”
“什麼都行,隻要是你說的。”
“那……我就給你說一個龜兔賽跑的故事?”
步清倬先是微微一皺眉,再看疏離一臉得意的笑,不由挑眉道:“好,那我就靜靜聽著,看你能不能說出什麼新花樣來。”
疏離凝眉睇了他一眼,沒有搭理他,接過他手中的空杯,起身走開。
司攸與顧無風並沒有離開太遠,兩人出了院子沒走多遠,便到路旁臨水而起的四角亭內坐下。
一番閑聊之後,顧無風有些遲疑地看了司攸一眼,終於將話題拉入正軌:“乾國兵馬已經從乾淩兩國交界退了。”
司攸原本輕鬆的神色一怔,漸漸升起一絲凝重,“那淩國的兵馬……”
“暫時算是拖住了。”
“那……萬一他們趁著乾國兵馬撤退之時突然攻來……”
“不會的。”顧無風倒是一臉信心十足的表情,“那個地方離此地倒也不算遠,萬一言閬真的一時想不開,趁著乾國兵馬撤退之時突然攻來,無非是斷了自己後路,直闖陷阱。眼下晏國兵馬因為折損嚴重,加之淩國兵馬撤離,霍晏綏又遇刺,他們已經撤離,對他們而言,盡快趕回阜城、安頓霍晏綏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你的意思是,如此一來,原本處於被動的昭國兵馬現在倒是有了主動權,而今白水城和雲寧城內囤積了邊疆守兵和王都守兵將近二十萬人,一旦淩國兵馬有所動作,就衝著乾國兵馬此番千裏相援,昭國必定不會袖手旁觀。”
說到這裏,司攸不由展眉一笑,“陰差陽錯,倒是給了乾昭兩國一個光明正大聯手出兵的理由。”
顧無風點點頭,“所以,現在真正需要擔心的不是乾昭兩國,而是淩國,他們應該擔心,乾昭兩國會不會趁機掉頭聯手攻向淩國,正也因此,眼下淩國兵馬被牽製住,根本動彈不得。”
“可是……”司攸起身走到水邊抬眼看了看,“昭國應該不會出手。”
“乾國也不會出手。”顧無風跟著起手,“對於乾昭兩國而言,現在最重要的調養生息,修整安頓,尤其是乾國……”
他的話音突然一頓,麵上的笑意退去,換出一副肅然之色,“此番乾國出兵,幾乎是放手一搏,而今既然晏昭之戰暫時停了,乾國也該安心整頓了。”
司攸側身看他,看到他麵上認真又嚴肅的表情,嘴角拂過一絲淺淺的笑意,“你已經開始想這些了。”
顧無風道:“既是答應你跟你回去,我自然會盡力做好我能做和該做的事。”
司攸連連點頭,“那你……打算什麼時候……”
“疏離已經醒了。”顧無風輕歎一聲,“等倬兄恢複了,與疏離一道回九因城,我們也就該啟程了。”
入夜之後,府中四下裏陷入一片沉寂。
步清倬悠悠轉醒,一側身便看到疏離坐在一旁的案幾旁,用手支撐著腦袋,已然睡去。他定定看了兩眼,沒由來地彎眉一笑,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收斂笑意,眉宇間升起一絲複雜猶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