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雨新晴,翠凝舒袖,陌上飛燕雙雙。
竹風搖曳,煙柳淡梳妝。
恰對疏紅微白,飲岑寂,自斷肝腸。
倦無語,倚欄獨行,誰共一壺香。
休傷,思往事,悲歡幾度,盡付滄桑。
縱似水流光,夢抵瀟湘。
說是經年久遠,盼不盡,頻費思量。
今來歎,人間多恨,清絕又何妨?
時光剪影,歲月斑駁。
她一身金絲鳳服,繞過這層層的回廊,身後,是數不清璃牆碧瓦的高樓,眼前,是望不盡重重疊疊的宮牆。這條路,走過千遍萬遍,卻都不是如今這般滋味,往日,素衣清顏,俯首低眉,今朝,鳳冠錦袍,雍容華貴。
“皇後娘娘吉祥。”
“免禮。”
她朱唇輕啟,淡淡地吐出這兩個字,心底劃過一絲嘲諷。往日受盡欺淩,忍氣吞聲,隻等著別人跟她說著兩個字,如今,自己站在這個位置,登臨而上,接受眾人的叩拜,俯視天下,睥睨眾生,卻不見心中任何欣喜。
這個皇宮,承載了她太多的悲歡,也造成了她太多的起伏,三年的光陰,盡付於此,她愛過,恨過,傷過,痛過,擁有過,也失去過,然而所有的一切,卻隨著時光的流逝,煙消雲散,隻剩下綿綿無盡的回憶。
三月的天氣,雲蒸霞蔚,草長鶯飛,宮廷裏的奇花異草競相開放,禦花園裏,淡煙迷離,穿過煙柳畫橋般的景致,繞過清靈明媚的庭院,來到一處與這皇宮格格不入的地方,斷壁殘垣,大火焚燒的痕跡還清晰可見。
就是這裏,曾幾何時,也是紅牆青瓦,也是大氣恢弘,她也曾在這裏,挽住一個女子最純真的夢想,可是,一場大火,焚燒了這裏的一切,焚燒了她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愛恨,所有的期盼。
“小瑾,從禦書房出來不見你,我便知你在這裏。”身後,一道熟悉而渾厚的聲音響起,帶著些微的笑意和寵溺。
“臣妾參見皇上。”她微微轉身,麵對著原本站在她身後的男子,福身請安。
明黃色的龍袍讓男子顯得更加挺拔張揚,內斂的氣質,隱忍的性格,清俊的容顏,包容的微笑,似乎,世間一切的美好,都在這個男子的身上體現。
他戰場殺敵,智勇無雙;他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他文韜武略,定國安邦;他領兵作戰,保漠北,守南疆,讓敵軍秋毫無犯……他就是這麼一個人,他是她的夫君,是秋夜國的皇,他,是歐陽澈。
慕容瑾看著眼前的男子,長期在戰場上的曆練,讓他的身上,常年彌漫著一股塵煙的味道,卻是讓人無比地安心,可是,這樣優秀的男子,很快,便不再屬於她一個人。
“這裏,我會派人來修葺,讓它和以前一樣,完好如初。”歐陽澈說著,很自然地將慕容瑾拉過來,擁在懷裏。
“不必了,皇上,就這麼讓它放著吧,修好的是房子,修不好的是人心……”慕容瑾掙紮不了,便隻得任由歐陽澈擁著,帶著微微地酸澀,說著。
“人心,需要人心來修補,小瑾,我說過,會讓你忘了過去的一切,重新開始。”
“忘了一切,重新開始?皇上似乎弄錯了,不是臣妾不想忘,而是,有人不想讓臣妾忘啊。”慕容瑾譏諷地笑了笑,開口,“罪臣之女,豈可母儀天下?皇室需要開枝散葉,傳宗接代,後宮不可無妃……皇上,三月了,著手選妃吧。”
“你……都聽到了?”歐陽澈凝眉,開口問著。
“是啊,都聽到了,皇上並未說過,臣妾不得去禦書房,所以……”慕容瑾的話沒有說完,可是歐陽澈卻已經明白了她要表達的意思。
禦書房裏,以丞相和禦史中丞為首的一批官員,向歐陽澈陳情,義正言辭,慷慨激昂,每一字每一句,都是針對慕容瑾,她是前任丞相之女,罪臣之後,她的存在,是對秋夜國皇室的侮辱,所以,她沒資格……
“小瑾……”歐陽澈低歎,看著眼前的女子,心中閃過一抹心疼。
她是他的妻,卻也是這秋夜國的皇後,不過雙十年華而已,卻仿佛經曆了世事的滄桑,千帆過後,鉛華洗盡,她的堅強和倔強,她的溫婉和善良,還依舊停留在當初的模樣,在他的心裏,她依然是那個妍顏靈動的清顏女子,清淺從容地走過這婆娑紅塵。
“皇上,臣妾這就去擬旨。”慕容瑾說著,躬身而退。
她無法和歐陽澈一起呆在這裏,這片廢墟,曾經是她在最美好的年華裏,做的一場華而不實的夢境,如今,心中的愛恨已經消散,徒留一聲歎息。那麼不堪回首的過去,即便她心裏清楚,他定然知道,可是,她卻不想將自己的傷口剖開,鮮血淋漓,尤其,是在歐陽澈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