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晚飯多了兩個女孩,石頭擔心大家都沒怎麼吃飽,所以烤土豆吃。
一群人圍著炭火,烤土豆的香味漸漸散開,溫暖又溫馨。
程迦挑了一個,聽尼瑪的指示,剝開皮,熱氣直冒,撒上鹽巴吃一口,軟綿綿的,又甜又鹹。她向來不愛吃土豆,可這回的烤土豆真是美味。
安安和肖玲直誇好吃,石頭笑得合不攏嘴。
肖玲邊吃邊問:“剛進院子的時候,我看到停著兩輛車。那是你們的啊?”
“是啊。”
“都被雪蓋嚴實了。”
“明就會停雪。”
“能停?”肖玲詫異,“你們看氣預報了?”
十六指指彭野,“他懂。”
肖玲哦一聲。
夜裏十一點半,眾人散了去睡覺。肖玲和安安害怕深山恐怖男夜襲,把房間換到十六的對門,也就是程迦的隔壁。
肖玲一進屋就爬到炕上揉腿,“我真是瘋了才跑來這兒,下次打死我也不來了。”
安安沒什麼。
她和肖玲是大學同學,現在不是流行來藏區嘛,兩人就把畢業旅行的地點選在羌塘,原本肖玲的男朋友郭立也一起來的。可臨行前兩人拌了嘴,肖玲一氣之下改變日期和行程,拉著閨密安安一起來了。
肖玲賭氣道:“手機掉了也好,聯係不到我,急死他。”
安安:“其實郭立挺冤枉,他的導師臨時帶他去開會,他也沒辦法。你就折騰吧。哪把他折騰跑了,我看你後不後悔。”
肖玲被她這麼一,又有些懊惱,她煩躁地在床上滾。“不想了不想了。”隔一會兒,又,“剛才那幾個男的挺好的。”
安安:“是啊,一開始我們還以為他們是壞人,真有點不好意思。”
“但那個女的太討嫌了。”肖玲哼一聲,“勢利,這輩子沒見過錢似的。”
安安:“不是吧,我看她穿衣服很高檔的樣子。她的手鐲和你一樣呢。”
肖玲道:“現在仿貨多了。有錢會住這種地方,或許是窮遊?”
“但她的相機看著很值錢啊。”
肖玲:“她這種人,隔壁藝術學校很多啊。一身名牌都是別人買的。咱們學校,一本重點,哪個同學不是正正經經?”
安安:“你別太絕對。”
肖玲:“咱們是沒那麼多有錢人的裝備,可咱們有文化有誌氣有尊嚴。”
安安:“這不代表別人沒有啊。”
“你也看見了,那女人對誰都愛答不理,她和這群人不熟,估計是路上搭伴的。”
她鄙夷地笑了笑,:“安安你不知道吧,微博上,很多女的單身來這兒窮遊,搭便車不給錢,用身體做交易。一路陪人睡著走完。”
“肖玲,平時在宿舍八卦就算了,這麼也太……”安安想“惡毒”,顧忌著友誼,咽了下去。
“這種可能性太大了。安安,你別把這個世界想得太單純……”
肖玲話沒完,隔壁傳來十六敲門的聲音:“程迦,你睡了沒?”
程迦:“還沒。”
“開下門,你晚上是不是忘記吃藥了?”
“啊,來了。”
肖玲和安安對視一眼,驚愕地瞪大眼睛。程迦還是那副不鹹不淡的嗓音,可她們聽得一清二楚。
這麼,剛才她們的話,程迦全聽見了?
“怎麼辦?”肖玲壓低聲音。
安安恨不得鑽地洞,“我哪兒知道怎麼辦?叫你別亂。”
“我她心機重吧,偷聽我們話那麼久,一聲不吭。正常人聽到,早該弄出點聲音讓我停下了。”
安安狠狠瞪她,眼神警告:你閉嘴。
那邊程迦吃了藥關上門,似乎上了床,再沒動靜。
肖玲等了一會兒,放鬆下來,在安安耳邊悄悄話:“哎,你注意到那個長得有點兒帥的男人沒?”
“身材挺好的那個?”
“嗯。不怎麼話,但很有男人味。挺少見的,現在的男人都沒點兒男子氣概。”
“的確。”安安讚同。
肖玲歎氣,“可惜了。”
“可惜?”
“可惜他隻是個保護站的工作人員,這兒又偏僻又窮,工資不高,沒前途。”
安安不以為然,“加班擠地鐵、省錢還房貸就更有前途?各有各的好,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就行。我看他們都挺愛自己的工作。”
肖玲撇撇嘴,“反正我待一時都受夠了。明早和我去找手機!”
這兩人一晚不安寧,程迦卻睡得很好。
隔壁房間的談話她聽得一清二楚,可她沒有任何感覺。
她睡得好,還做了個好夢,看過實物,這晚的夢更加有跡可循,可要有實際性進展時,有人敲了她的房門。
程迦平靜地睜開眼睛,失望之情難以用語言形容,她現在可以跳下床掐死敲門人。
“程迦。”是彭野特有的嗓音。
程迦:“……”
她抬手遮住眼睛,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程迦。”
“幹嗎?”她躺在床上問,語氣不好。昨晚他們還互放了狠話。
她不耐煩的語氣傳到門外,被理解成起床氣。外邊的人安靜了。
這放空的間隙,程迦徹底醒了。
“雪停了。”他。
程迦感覺到了,因為世界非常安靜,沒有風,也沒有冰雹,屋裏亮堂堂的,是外邊的雪光。
他的語氣裏有和解的意思。
她便同意了。
她睡在溫暖的被子裏,隔著一塊門板和他話,這感覺不能更好。
“你好好休息,下午得上路。”
程迦:“……”
她翻了個白眼,“你叫醒我就是為了讓我好好休息?”
彭野:“……”
“雪很厚,你別到處亂跑。”他,然後似乎邁腳要走。
“哎——”程迦掀開被子,坐起來,“你去哪兒?”
“我們幫驛站的阿嬤弄點兒柴。”
程迦慢慢哦一聲:“你們都去啊。”
“嗯。走了。”他走幾步,又折返,隔著門交代,這次語氣稍重,“你別亂跑。雪盲會讓你迷路。”
房間裏很溫暖,程迦擁著被子,道:“不亂跑。”
彭野似乎想了一秒鍾,又警告一句:“當心撞上阿嬤的人。”
程迦無語,他哄孩兒呢?
她一眼看出驛站老婆婆那話是嚇唬兩個女孩的,但她並沒拆穿,無聲笑了笑,道:“嗯,我不會跑。”
腳步聲遠去,彭野走了。
程迦重新躺回去,蓋上被子。世界好安靜啊,她聽得見自己的心跳。
她翻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睡了。
色朦朧,世界靜謐。
程迦睡了一會兒,睡不著,爬起來推開窗戶一看。
好家夥,漫山遍野全是白茫茫的雪,無邊無際,像打翻的牛奶罐,沒有一絲雜質。
程迦套上羽絨衣,換上雪地靴,下樓去了。
經過灶屋時,她聞到米粥和窩窩頭的清香。走進去掀開大鍋蓋,蒸籠屜裏放著三碗粥和六個窩頭。
程迦端出一碗,拿了兩個窩頭,盤腿坐在稻草堆裏吃起來,咬一口窩頭喝一口粥,碗放在土地上。
灶屋裏有朦朧的光,隻有她的心跳聲在陪伴。
這個早晨,好清靜啊。
程迦吃完早餐,打開驛站大門,風停了,隻有白茫茫的雪地。
她真沒打算亂跑,她搬了個板凳坐在門口看風景,四周沒有一絲動靜,她坐了半個多時,摸出煙來抽。
抽完半根,雪地上傳來沙沙的腳步聲,是安安,急急忙忙的。
安安一進院子就看見了程迦,她穿一件白色羽絨衣,坐在板凳上,頭發沒梳,很慵懶的樣子,她沒看安安。
安安想起昨晚的事,也尷尬,繞過她跑進屋。她在屋裏咚咚咚樓上樓下跑,一個人沒找著,又跑回堂屋。
“鍋裏有石頭給你留的粥和窩頭。”程迦嗓音淡淡地。
安安受寵若驚,謝謝,可她沒心情吃東西。
她站在程迦背後盯著她看。
幾秒鍾後,程迦回頭睨她,眼神冷淡地:“看什麼看?”
她的指尖,煙霧嫋嫋。
安安尷尬地笑笑,“你好像很喜歡抽煙啊,這不健康。”這話是昨晚肖玲和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