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慕歡歡這麼說,黎仲謙便知道,她對時煥並不是一無所知。
她心裏清楚,但仍舊選擇相信時煥。既是如此,他說再多都是多餘。
黎仲謙重新開口道:"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去,並不是還需要用你的腎來救黎燃。"他垂下眼簾停了幾秒,說:"黎燃十天後手術,手術風險很大……不管怎麼樣,你們都是親姐妹,從出生到現在,你們既沒見過也不知道彼此的存在,我隻是覺得黎燃手術前,你們應該見一麵。"
十天後手術?
慕歡歡心裏有些詫異,"你們找到合適的腎源了?"
她以為是時煥用了什麼條件跟黎仲謙做交易,所以,黎仲謙才不得不放棄用她救黎燃的打算。
黎仲謙哂笑,"確實找到了,不過,我們可沒那麼大本事?"
慕歡歡一愣,頓時明白了他這話的弦外之意,為黎燃找到腎源的並不是黎家的人,而是時煥。
但黎謝兩家的人都沒能為黎燃找到適合的腎源,最後不得不找上她,憑什麼時煥就能找到呢?
她又仔細琢磨了一下先前黎仲謙那話的意思,心裏似乎有些明白了,她垂著眼目光空空的盯著麵前的碗,突然食不知味起來。
用完飯,黎仲謙將慕歡歡送回酒店。他把車開進露天停車場內,並沒有急著離開,反而打開窗戶,點了支煙。
除夕那天回帝都,他之所以沒有及時趕到機場,就是因為被時煥突然出現。
他給了他一個文件袋,裏麵是三年前帝都一起重大交通事故的資料,一共兩份,一份是警方那邊的結案資料,一份是時煥提供的整個案件的資料。
按照三年前警方的結案,是他表弟何靳泓的一個朋友酒毒駕,何靳泓隻是醉死了過去剛好在那輛車上,由於開車的人不是他,所以整個案件何靳泓撇清了關係,最後是何靳泓的朋友被判入獄。
而根據時煥提供的整個案件的詳情,和警方的結案資料比起來,存在諸多的漏洞,明眼人一看便知道當年的案件審查過程中存在問題。
時煥問他看出什麼了沒有?
他當時隻是平靜的看著時煥,並沒有說話,他知道,時煥特地選在這個時間,拿著這個東西來找他,肯定並不止於此。
果然,他又給了他另外一份資料,裏麵是他爺爺在案件審理期間出入警局的照片,甚至還有私下和偵辦這個案件的負責人一起喝茶的照片。
他無從得知時煥的照片是從哪來的,但他清楚,這件事若是公布出去。他們黎家幾代人攢下的清譽,就會毀於一旦,而當初牽涉這個案件的人,隻怕也難以抽身。
"你那表弟何靳泓自小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黎老首長為他擦的屁股也不止這一樁,如果這些事被公之於眾,你覺得大眾會怎麼看你們黎家,上頭會不會徹查,到時候又會牽涉到多少人?"時煥悠然笑道。
他說:"時先生真是好手段!"
時煥聳了聳肩,"黎上將就不用誇我了,我會不好意思的,畢竟,我這也是跟黎上將學的!"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沉聲說:"黎上將手裏拿著歡歡父親違法操作的證據。我這裏掌握著黎家徇私枉法的證據,如果非要計較下去,誰都討不了好,你說是不是?"
他冷冷看著時煥,問:"時先生想怎樣?"
"不想怎樣!"時煥挑了下眉,"黎上將,我們做個交易吧!"
"你想做什麼交易?"
時煥說:"黎上將應該清楚,我最近麻煩事有點多,歡歡跟在我身邊也不太安全,我想麻煩黎上將幫我照看歡歡一段時間,作為酬勞,我幫黎燃找腎源救命!"
他冷說:"黎謝兩家動用的所有的力量,都沒能為黎燃找到合適的腎源,憑什麼你覺得,你就能找到?"
"這就是我的事情了,不比黎上將費心了!"時煥掀唇淡笑。
他盯著時煥看了一會兒,說:"等你找到再說,否則,一切都不算數。"
而就在今天早上,時煥讓人送了一樣東西過來,裏麵是一份腎髒供體和黎燃匹配的相關數據,比起慕歡歡,各項數據的匹配度還要更佳。
從黎燃生病開始,黎謝兩家就通過各個正規渠道找腎源供體,但一直沒有和黎燃相匹配的,那時煥又是從哪兒找到的?
……
慕歡歡又在酒店住了兩天,黎仲謙通知聯係好了保姆後,她才搬到公寓去住。
她知道時老爺子過世,時煥肯定想好好陪時老爺子最後幾天,所以她沒有給時煥打過電話,隻是睡覺前會跟時煥發條信息,問問他的情況,彙報下自己今天做了些什麼,讓他安心。
時煥不一定能及時回,慕歡歡等幾分鍾見他沒回,便放下手機睡覺。
等隔天起床,打開手機,便能看到他回的消息。
時老爺子是A市商界響當當的人物,他的逝世,前去吊唁的人多數也是A市有頭有臉的上層權貴,而這幾天網上的熱門新聞,便是誰誰誰出現在了時老爺子的葬禮上。
而時老爺子的死因,時老爺子名下財產分配的時,暫時消沉了下去。
初八是時老爺子出殯的日子,時家早就通過時潤官方發出聲明,嚴禁拍照,但還是免不了無良的媒體記者,想方設法的拍了照片公布到網上。
從時煥離開帝都,慕歡歡也是這天才在網上看到時煥的身影。
照片中,他走在前麵,兩手緊扣著時老爺子的黑白遺像,時裕森和時熠分別位於兩側,臉上都露出哀痛的神情,唐玫站在時裕森旁邊,手裏拿著白色的絹布,看樣子哭的很是傷心。
慕歡歡用兩指放大了照片,隻餘時煥的身影出現在手機屏幕中,指尖輕輕的從照片中男人的臉上劃過。
他身上穿著黑色的西裝,胸口別著朵白色的花,短短幾天時間,他似乎瘦了很多,兩側的顴骨凸起,眼眶凹陷,更顯的幽冷深邃。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隨著時老爺子的離世,時煥身上有什麼東西也跟著消失了。
原本那個桀驁意氣風發的男人,現在看起來幽冷深沉,湛亮的眸子不再,隻剩下黑洞般的深淵。
她靜靜的盯著那樣的時煥看了許久。
……
這幾天A市天氣都陰陰沉沉的,時老爺子下葬後。就下起了小雨。
喪事一完,時裕森夫婦、時熠就隨其他送葬的人離開了墓園,時煥在時老爺子墓前獨自又呆了一個多小時,才離開。
陸景鬱撐著把黑傘半靠在車前,餘光瞥見從墓園出來的身影,瞧著他身上單薄的衣服,轉身從車上拿了件衣服,等他走近後,扔給了他。
時煥皺了下眉,反手就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