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隻當讀書先生都是些淨說瞎話的主,沒想到那個窮書生竟然比我有福氣,能比我先一步看到此等景色。我說……謝老頭你要是早點給我看,別說是王獻之的真跡,就算是他老子的我也給你弄到。”
僧人哈哈大笑,眉間的姿態神色跟一個市井平民並無一二,渾然沒了之前平靜溫和的僧侶形象,沉浸在一種巨大的雀躍之中。他看著高懸著從雲間落下的大江,甚至生出了想要伸出手去觸碰的念頭。此等絕景,若不親手觸摸,豈不可惜了?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麼做。”旁邊的老人勸阻。
僧人愣住,疑惑地看著對方,思忖片刻後,對方的威嚴還是壓下了心中的好奇與雀躍。他收斂起神色,不再看向那條大江,視野遍及處盡是黑鐵城,他問道:“老爺今天帶我賞此等絕景,是因為緣分到了嗎?”
禍福因緣,和對方打交道這麼多年,他知道麵前這位老先生為人處事講究一個“緣”字。何為緣,他說不清,隻能去感受。老人點點頭,遲疑了會兒後又補充道:“一半是緣,另一半是因為你學生的福氣。”
“薑女嗎?”僧人恍然大悟,然後露出聽到外人讚歎自家閨女的驕傲神情,“的確是!薑女這姑娘的福氣就算是黃河都裝不下。”
“薑女對於那股力量的掌控如何?”老人突然問。
“她尚未意識到這股力量為何物,隻是將其當作類似於先生之力的普通力量來使用,所以她掌握得也不過是半碗水不到。”
在說先生之力是普通之物的時候,僧人的神態是那麼自然,大概在他看來,先生之力和爛大街的東西一樣,值不了幾兩銀子。
“哦,那我知道了。如此看起來北域的域運就是風中殘燭;如果她能掌握五六成,北域的域運就是尚可;七成以上你們北域就能禦風化龍。”
僧人欲言又止,說實話若不是礙於對方的尊嚴和地位,他早就想反駁對方的無稽之談。並非是自己妄自菲薄,而是將薑女和一域大運綁在一起,換做是誰聽到,都是嗤笑。更別說,他這些年,為整個大域嘔心瀝血,鞠躬盡瘁。居然還不如一個小姑娘掌握的力量?
黑鐵城近幾年在一位年輕有為的天子的統領下,加上老祖宗的底蘊和自己的輔佐,可謂是厚積薄發。黑鐵城隱忍這麼多年,秣兵厲馬,就是為了如今這不可多得的機會。
東域剛經曆大戰,西域被烏納塔牽製,就算是南域,墨家也還是根基未穩。天子欲某外,此時不待更待何時?至於他的此行,無非就是討個彩頭,若是能夠得到這位老爺的肯定,那便是再好不過。
可怎麼落在他老爺的眼裏,現如今的北域就如此不堪?還被綁在了一個小姑娘身上?
當僧人準備說些什麼之時,老爺剛剛脫口而出的話語令他大驚失色。
“就在剛才,你們北域的域運又減了三分,你還是回去看看你的學生,保住她的大道之心。否則別說是某外,恐怕你們黑鐵城就要被自己人蠶食得一幹二淨。”
終於,僧人再也忍受不住,忘記了之前的高興勁兒,甚至絲毫不顧及對方的尊貴身份,破口大罵道:“一派胡言!”
老人並未理會對方的無理,神色依舊沒有多大變化,隻是在對方離開之前說道:“一斤鐵酒燒,別忘了。”
……
“兩斤鐵酒燒,午時就放在你鋪子上!”似乎就是賭氣一般,僧侶頭硬生生地頂了回去。
待對方的身影消失之後,老人不禁搖搖頭,然後朝著黑鐵城望去,目光越過孤雲,飄過高聳著的黑鐵塔,掠過擁擠的人潮,停留在某間鋪子上。
……
步劍巷,一位老先生正在跟麵前這個年輕人說著這條小巷的來曆。
繁華的小巷子,加上本就年齡大的緣故,導致這位本該性格木訥的老人變得如同廟子人一樣滑溜,給他一碟花生子他便能說上一整天。你若是給他二兩銀子,他就能把巷子那個田寡婦的美事都給你抖露出來,說得就好像自己就是當事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