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來臨,關燈關門。”打更人在巷子裏雷打不動地吆喝著。
但是快到了某件鑄劍鋪子的時候,兩個打更人的聲音明顯小了很多。他們兩個打了這麼多年的更,吆喝了這麼多次“關燈關門”。可每到這裏,鑄劍鋪子裏依舊點著燈,鑄劍的火爐飄出閃耀的火光。民間常說,打更人睡覺,做事不當事。可就算他們兩個其中有一人,因要事耽擱了,但這間鋪子依舊會傳來鐺鐺的打鐵聲,燈火照亮整間鋪子。
起初的時候,他們本來想著還要上去理論一番,說大晚上的你這樣擾民;但是一看見那個高大,粗壯的漢子拎起大鐵錘走了出來,不由得發怵,改口說隻是過來看看。那個漢子也沒說什麼,憨厚一笑又走進屋裏去繼續鑄劍。
打更人曾經有一次好奇地問道:“你究竟在打什麼劍,白天不打,偏偏晚上打,一打就是那麼些年頭。”那個憨厚的中年男人隻是一笑,說這是一把好劍,名字還沒取好。
“什麼好劍,能擱在小劍湖不?”在這兩個打更夫眼裏,能擱在小劍湖裏的劍那才叫做好劍。
“不知道,但是能賣出好價錢是一定的。”漢子又是憨厚一笑。見此,兩打更夫嗤之以鼻,然後把從東域人那兒偷偷學到的一個詞,用了出來:“你這是閉門造車。”
漢子又是憨厚一笑。
雖然有點雞同鴨講,但是這樣一去二來。兩個打更夫也開始和這個憨厚的中年鑄鐵漢子熟絡起來,朋友雖然談不上,但是坐下來喝二兩酒是沒問題。平日裏若是家夥投訴說這間鋪子晚上太吵,他們還會在大人麵前瞞下來,說這個投訴的家夥腦子有問題,經常睡著了夜遊,是幻覺。
所以當他們倆看見今晚這間鑄劍鋪子沒了燈,黑漆漆一片之時,他們慌了神。生怕出了什麼事,趕緊跑了過去。到了院子前,卻看見中年漢子畢恭畢敬地站在那裏,沒了平日裏的憨厚氣質,說話間如同山嶽抖動。在他邊上,一個從未見過的老人正搖著椅子,望向遠方。
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鑄劍漢子,也從不認識這個老人。但他們想起了一個東域諺語,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兩人相視一眼,沒去打擾鑄劍漢子,躡手躡腳地從院子前走開。
他們看了一眼燃香,已是五更天,便在巷子裏又開始新一輪的吆喝……
“師傅,要出手阻止嗎?”
鑄劍的火爐寥寥燃燒,屋內的燈都熄滅,月明星稀。這對師徒坐在長椅上,同望著遠方天空變化莫測的紫色雲層。老人喝了一口小酒,然後摸了摸頭說:“這小子是天煞孤星命?怎麼走哪兒塌哪兒,走哪兒哪死人?我隻是讓他去打場架,結果倒是和薑女懟上了。瞧著這動靜,估計皇室都要忍不住要來趟渾水。”
“……不是,師傅,這不是你設的局嗎?”一旁的弟子小心翼翼地說道。
似乎是被戳到痛楚,老人一怒說:“我就不能犯錯?聖人還會犯錯了呢。攔個毛,攔個毛線,我倒是想要看看這個文曲命要折騰出什麼花樣來。打,都打起來才好。不然這幫混小子總是把我的話當作是耳邊風。最好是把靈根都打斷幾根,真是一天不折騰,就不歇著。”
老人就像是歲數大了,不念叨幾句,就睡不著。但是他一旁的弟子心裏不住打顫,他知道,自個師傅是真的生氣了。至於生氣的後果,一個小小的黑鐵城周氏還真承受不起。他們管自己叫真龍天子,但殊不知,這世間的真龍可被自己師傅殺死過,剔下龍須泡酒喝。
這一次的守劍日可還真是熱鬧!
簡直是難以置信的畫麵,那些金色的液體開始生出濃濃的霧氣。霧氣之中呈現出一幅瑰麗而又詭異的畫麵:帶著麵具的人類在火焰之中匍匐前行,在其背後是一望無際的冰原。足足有兩米高的牛啃著冰雪地麵上的枯草,身上掛著一個吊籃似的東西,大大吊籃裏裝滿了一個個衣不遮體的孩子,他們貪婪地吃著它的乳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