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遠離的傅行勳聽到她的歡悅腳步聲, 徐徐回首,看向逆著天光、她的身影。
就像是一隻小兔子般, 每一步都帶著一點輕躍, 而後, 一點一點沒在遠方,散在他的視野。
傅行勳收回了視線,微微垂眸,被濃黑眼睫掩蓋的瞳仁,墨色沉沉,琢磨不透。
愣怔出神不過片刻,他便折身,往相反的方向行去,與她背道而馳, 漸行漸遠。
阮幼梨在行到門口時,微微側眸, 卻隻見到他遠行的背影, 背脊挺直,好似落落青鬆, 滿是決然。
她忍不住皺了皺鼻子, 緊咬後槽牙,一陣氣悶。
不理她就不理她!
阮幼梨憤憤地一跺腳,就踏過門檻, 闊步離開。
但是她上了馬車, 還是沒忍住伸手, 掀開幨帷,往外看去,查探傅行勳的情形。
然而入目的,依舊一道頎長挺直的背影。
嗬,果然很絕情。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阮幼梨又是一陣氣悶,氣急敗壞地將幨帷給扯了下來。
車夫輕喝一聲,便驅趕著馬車遠去。
車軲轆碾過青石板道,帶起陣陣顛簸,起起伏伏,讓阮幼梨的一顆心,也開始跳得紊亂。
一路胡思亂想著,他們的馬車總算停在了延平王府的門前。
阮幼梨將將掀簾而出,躍身下車,就見到李成衍揚鞭策馬,從廣陌的另一邊馳騁過來。
他來時,揚起一道輕塵,似禦風而至。
而後,他緊拉手中韁繩,迫使駿馬高揚前蹄,倏然停下。
“阿沅。”他騎坐在駿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因為心中喜悅,胸膛劇烈起伏著。
阮幼梨亦揚首看他,笑得眉眼彎彎。
李成衍從馬背上躍身而下,然後揮手,令下人將駿馬拉走。
“你知道蕭立楊的事情了嗎?”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行到她的跟前,笑問。
阮幼梨輕輕頷首,頓了頓,又搖頭:“不是特別清楚。”
李成衍薄唇翕動,正欲說話,卻見阮幼梨豎指唇前,讓他噤聲。
“你先別說,讓我猜一猜。”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裂開嘴露出了一排玉白的貝齒。“是不是被流放了?”
大齊律令,刺殺重臣勳貴者,散盡家財,流放邊疆外,永不得歸。
李成衍的彎眸一笑確認了她的猜測,他頷首應道:“明日即啟程,由刑部的官員押送。”
“機智如我!”
阮幼梨沒忍住地一陣亂舞,在原地顫來顛去,一雙手來回地舉出頭頂,衣袂亦隨之顫動。
她的這些動作著實入不得眼,滑稽至極。
李成衍看著,擺首輕笑:“先進去罷。”
“嗯。”阮幼梨停了動作,深深一點頭,便提起裙擺,跟隨他的腳步往府內行去。
兩個人年齡相仿,皆是二八年華,極好相處。
但若要細究的話,加上上輩子多活的兩年,阮幼梨還是要比李成衍大上兩歲。
可女子總歸是希望一直青春年少,所以阮幼梨異常欣悅地接受了自己尚還十六的這個事。
她伸手捧腮,側眸看他,問:“你是什麼時候出生的啊?”
聞聲,李成衍也轉首,對上她的視線。
他笑應:“承德二十七年的冬月十八。”
“誒?”阮幼梨眨了眨眼,有一刹那的愣怔。“我、我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顯然,李成衍也有一絲錯愕:“當真?”
阮幼梨連連頷首:“我……聽說我出生的那日,雪下得可大了呢。”
阿娘在那日誕下死嬰,阿耶在下朝歸返的途中,撿到了被遺棄的她。
而就在同一日,皇城裏,李成衍出世。
世事,就是這麼巧合。
“那可真是巧了。”李成衍看著她,笑意滲入了眼底。
說著,他便令人上前,為她備下了許多可口的茶點。
看著眼前種類繁多的吃食,阮幼梨險些流涎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