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同處(1 / 3)

夢醒時, 茫然又無措。

初晨的曦光透過菱窗,翻飛而入,碎金般鍍在她的眼瞼。

阮幼梨眼睫輕顫,緩緩睜了眼。

但是習慣了黑暗,在麵對這一刻的明亮時,她雙眼不適,下意識地用手擋了擋。

“綺雲……”阮幼梨從榻上坐起身, 出聲喚。

因為剛剛蘇醒的緣故, 她的音色裏染了幾分慵懶的軟糯。

綺雲一直都守在門外, 聽到她的喚聲,忙領了婢女, 進屋伺候她洗漱。

阮幼梨懶洋洋地趿做榻上, 任她們為自己收拾。

柔軟的帕子帶著水的溫熱, 覆麵而來, 細密拂過,讓她的神思也清醒了幾分。

“綺雲, ”在帕子移開麵龐時, 阮幼梨睜眼側眸,看著身前的人,問, “我阿兄……他昨夜回來了嗎?”

綺雲頓了頓, 應她:“回了, 但是天剛明時, 就急匆匆的走了。”說著, 她又將帕子從水中撈起,使力擰去多餘的水。

這一次,她開始為阮幼梨擦洗雙手。

一邊動作著,她又出了聲:“侯爺就像是有什麼急事似的,走路都帶風呢!”

回想起晨起時撞見的情景,綺雲的心裏生了幾分不解。

大清早的,侯爺能有什麼要緊事呢?

像是剛剛沐浴過一般,臉頰微微發紅,衣裳都沒有齊整,就亟亟離開。

聞言,阮幼梨閉了閉眼,心底百味陳雜。

她好像明白,傅行勳為什麼要逃離這裏了。

傅行勳這明明就是!在逃避她啊!

阮幼梨攥了攥拳,糾結地將臉皺成了一團。

可是,他們同住於一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傅行勳能躲多久。

她得找個時機,把話說清楚。

昨天夜裏,她翻來覆去想了許久,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根深蒂固於她心底。

她深究到了那根底,總算明了。

是前世就種在她心底的那顆種子,在真相被揭開後,徹底生根發芽。

成了難以忘卻的喜歡。

但阮幼梨的心裏明白,在傅行勳的眼裏,她是李成衍的未來妻子,是無論如何,都碰不得的人。

因為傅行勳,總是家國大義為先。

阮幼梨捧著下頷,一陣唉聲歎氣。

該怎麼辦呢?

明明知道結果,她的心卻仍在蠢蠢欲動,驅使著她上前,往那崖邊走去。

阮幼梨總感覺自己被懸在了空中,著不了地,無助又惶然,又像是行在霧中,悵惘又壓抑。

終於,她忍不住那繁複交雜的情緒,喟歎出聲。

“綺雲,你陪我出府一趟罷。”

她想阿娘了。

武毅侯府與阮府的距離不算近,但有馬車的便利,很快就將她送到了阮家的門口。

因為有和阮夫人之前的交情,所以阮幼梨還是通暢地進了阮府。

她到的時候,阮夫人正在後院修剪灌木。

天光正盛,洋洋灑灑地鋪散開來,分明是炫目的,可落在了阮夫人的身上,卻成了溫柔的朦朧光影 。

察覺她前來的動靜,阮夫人也從眼前的事情中抽身出來,側眸看她。

她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下額上輕汗,唇畔揚起的笑意好似春風溫暖和煦。

“傅小娘子。”阮夫人將手中的剪子遞給旁側婢女,緩步向她走近,喚。

見到阿娘的這一刻,阮幼梨的心裏驟然一鬆,就像是崖下有人站著,展開雙臂接她,霧中射來一縷明光,為她照亮方向。

散了大半的悵惘迷茫。

可她現在不是阮幼梨,不能將所有的悵惘迷茫交付予阿娘,將這所有放下。

阮幼梨怔了一怔,笑:“沒等到夫人相邀,就擅自前來,還望夫人見諒。”可她的尾音上揚,狡黠得不帶半分歉然。

阮夫人的性子溫婉柔和,為她的這一番話,也隻是噙笑擺首。

“該怪我才對,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機,設宴相邀。”

阮幼梨原本是想伸手挽住她的胳膊,可探出去的手縮了縮,到底改成了整理發髻。

“所以,我便不請自來了。”

“那傅小娘子選擇這個時候來,可真是來對了。”阮夫人笑道。“前些日子,我曬了不少蓮葉,以此煎茶,最是去暑了。”

說著,她便微微側首,吩咐下人備全材質,準備去為她煎那茶。

剛剛煎好的茶滾燙,冒起騰騰熱氣。

阮幼梨低眸一瞅,到底凝眉避開。

“這天這麼熱,我可吃不下這茶。”她拿起紈扇掩麵,隻露了一雙清眸。

但阮夫人卻是一笑。

她執起茶盞,緩緩傾倒在盛滿碎冰的瓷盆之中。

蓮葉煮成的茶水並非寡淡之色,冒著騰騰熱氣,將那剔透碎冰融化,泛成甜膩的暖黃。

阮夫人又從罐子裏邊倒出幾枚蜜餞,加到茶水中,最後,她又為阮幼梨斟滿一杯,遞到了她的身前。

“請。”

這一次,阮幼梨總算是想起來了。

這是阿娘獨製的去暑茶。

這不僅僅是蓮葉煎成的,裏邊,還加了薄荷。

蓮葉的馥鬱,薄荷的清爽,蜜餞的甘甜,混雜在一起,可口又解暑。

阮幼梨伸手接過,淺酌了一口。

果不其然,沁心的涼,回味的甘,解去了大半的燥熱。

阮幼梨禁不住唇角微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