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慕華坐回了車裏，頭埋在方向盤上很久也未能回神，良久，鍾楚以為她是睡著了，剛要伸手去拍她的時候，陳慕華終於抬起了頭。
她聲音帶著顫：“謝謝。”
鍾楚被這兩個字給說懵了，片刻後想明白了她這句謝謝是出自哪裏的緣由了，才終於是複雜的道：“沒事，我隻是看不慣那人張揚跋扈的樣子。”
陳慕華拂了拂頭發。
“她那個樣子……和我媽很像。都是不分青紅皂白，是一個隻知道為自己考慮的自私自利的魔鬼。”
鍾楚幾乎是立刻就想起來她剛才說過，她說她自己很像她媽媽，現在又說她媽媽是個隻知道為自己考慮的自私自利的魔鬼……
鍾楚複雜道：“其實你挺好的。”
陳慕華也被他的話逗笑了，分明他的話挺讓人感動的，可她就是莫名的覺得好笑，忍不住掩唇笑起來，笑著笑著又覺得心口是忍不住的心悸疼痛。
她捂住了心口。
歇息了一會，才又複雜的道：“其實我這個人是萬萬不能受委屈的，隻是剛才那件事突然讓我想起來我小時候出的車禍的事了。當時和今天差不多，不過我是被撞的很厲害的，我媽沒空去理會我的死活，就在那裏和人爭吵所謂的補償金和損失費的事。”
她皺起眉。
眨眼間又發覺了自己皺起的眉，像是有強迫症似的，她又伸手自己把自己皺起的眉給按了下去。
“後來有人提醒她，說你女兒已經快不行了，再不送到醫院裏急救恐怕就不行了，她卻死活不同意，死活都要跟別人死磕到底。”
鍾楚神情複雜。
一時不知道自己該說一些什麼話來，才能起到安慰的作用。
陳慕華輕笑了聲，仿佛真的回想到那些年月裏。
“我記得她當時說過一句話，說的那一句話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就是說你必須給我這麼多錢，否則我就不怕你們把她送到醫院裏，她要是死在這裏，你肯定賠的錢更多！”
“她覺得錢重要。”
最後的這聲評價意味深長。
鍾楚不知道自己到底該說一些什麼才能真正起到安慰她的作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安慰她。
故而沉默了半晌才道：“最後呢？”
“最後是那個肇事司機救了我一命，他不顧一切的就把我搶了過來，風風火火的送到了醫院裏，醫生說，再晚來一會，我就可能會因為失血過多死在那裏。我在醫院裏待了兩個多月，我媽一次都沒有去看過我。”
“為什麼？”
鍾楚想不明白。
這世間的母親為什麼不是一個樣子？為什麼不都是疼愛子女的呢？
為什麼還會有這樣的女人存在？
這種心狠的女人。
陳慕華抬眼對上鍾楚詫異的臉，輕笑著道：“因為我媽當時沒拿到錢，她害怕她一去醫院看我，就得給我出醫藥費，那個司機會趁機而跑掉。”
複雜。
這下不止是肚子疼，鍾楚感覺自己的心口也跟著疼了。
說不出是因為什麼。
可能是憐憫吧。
半晌，他也隻能複雜的道：“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聲音裏夾雜著不細聽，就聽不出來的哀傷痛楚。
陳慕華這邊想起來鍾楚的傷勢，立刻穩定了下情緒開車。
許久，才不急不緩的繼續道：“所以我很羨慕林木木，因為我沒有被任何人當做瑰寶一樣珍重過，所以我才會羨慕她，進而嫉妒她怨恨她。”
鍾楚依舊是默不作聲。
半晌才沉默不下去了，輕聲的道：“你在為了你自己努力，她也在為了她自己努力。不一定你看到的好就是好，也不一定你看到的惡就是惡。”
陳慕華回了他一聲冷哼。
林木木成功從樓上摔下去摔斷了腿，且頭也摔成了輕微的腦震蕩。
秦閔握著檢查結果坐在她床邊的沙發上。
窗簾被風驚起。
帶著外麵颯颯的秋風吹進來，吹的他忍不住皺起眉，雖然是不想理會，到最後還是咬牙上去把窗戶給關了。
林木木聲音很小：“開著窗戶吧，我熱。”
她裹的嚴嚴實實的。
密密麻麻的在被子裏，隻剩了一個頭是在外麵的，而現在雖是秋天，但到底也沒有太坑，更何況林木木別裹得嚴嚴實實的，一屋子裏暖氣也夠足的，她如果不熱才是有鬼。
秦閔皺起眉，片刻後像是一聲歎息。
把診斷書放在了一邊。
聲音裏帶了幾分的黯然稍縱即逝，那分黯然閃的太快了，讓林木木以為是個幻覺錯覺，“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林木木微怔。
“討厭你？”
“對，否則你做什麼要跳樓？”
林木木沒說話。
她輕咳了一聲，伸手往下拉了拉被子，還吊在半空的裹著石膏的腿已經看不清本來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