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翰林現在姥姥家門口。
久久不能釋懷。
還跑這裏是個老舊的小區，平日裏不會有人來的，住在這裏的人也一般不會有那個心思上下樓跑著串門的，所以他硬生生站到夕陽西下也沒見多少人。
頭頂的燈忽明忽暗。
落在他身上，打下一圈的影。
他還記得那個迷亂的夜，以及明爽在他耳邊低聲的哭泣，自己會在情迷意亂的時候問她，問她：“你會不會離開我？”
他那個晚上問了很多問題。
明爽都一一回答。
唯獨那個問題，從頭到尾她都在逃避。
不過他傻，他沒有發覺。
終於是鼓起勇氣，他伸開手在半空中將凝了一瞬，還是很輕的，很輕的敲了敲門。
姥姥在低聲應：“誰？”
周翰林提起的一顆心撲通撲通的，幾乎隨時都有可能跳出胸膛。
他想抬高聲音，抬高到如果屋子裏真的有明爽的話，她是絕對可以聽到的。可是嗓音在流出唇舌邊的時候還是帶了些許的澀苦。
他聲音很輕，像他的動作一樣。
“是我，姥姥，我是明爽的丈夫。”
裏麵有些許的安靜。
安靜了一會，姥姥上前立刻給他開了門，雖然麵無表情，但好歹是迎著他進去了。
一杯熱茶。
衝擊著茶葉，使之上下浮沉。
端到周翰林麵前的時候，茶葉已經終於死心的沉在最下麵。
姥姥麵前擺放著一個小盆子，裏麵放著些許蔬菜，她正在擇菜。
二人都沒說話。
駭人的死寂裏，周翰林還是忍不住先行開了口。
“姥姥，你知道明爽在哪兒嗎？”
姥姥的動作依舊不改分毫，甚至停頓一瞬也不曾，她搖了搖頭：“不知道，你和秦先生還有他的幹女兒已經問過我了，也問過我很多遍了，我如果知道早就會說了。”
周翰林頓了下。
又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的說：“姥姥，有人說他看到了明爽，她就回了這裏。”
姥姥的動作終於僵硬了。
她扔下手中的青菜。
頭重重的倚在身後的椅子上，半晌才像是明白過來了什麼，微微抬起眼睛看向他，混濁的眼睛裏依舊是透著慈愛和他看不懂的幾絲情緒。
她說：“可能其實有人出現了幻覺，再不然那人是騙你的吧，我從來不知道明爽的下落。”
周翰林看著她。
時光凝固。
橘黃色的吊燈散著幽幽的光，在暗的不能再暗的房間裏有些滲人的，也讓這屋子變的不是怎麼的明亮。
周翰林感覺眼睛有些刺眼。
“姥姥，您是不是覺得我不敢來搜查您的房子？”
姥姥繼續垂下頭去擇菜。
半晌才道：“你們明裏暗裏的也是一直在搜查吧，搜查到了什麼蛛絲馬跡了嗎？我說了我沒有見過明爽就是沒有見過明爽，如果見過我也不可能睜眼說瞎話。”
周翰林咽了口口水。
端起茶水來抿了一小口，是很清苦的味道，苦到了心裏一般的味道。
他幾乎在懷疑這茶是不是黃連茶。
而姥姥把菜全部擇幹淨了，才又抬起眼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的道：“不過我這個年紀經常也是看開了一些事的，偶爾的睜眼說瞎話未必是對你不好。”
周翰林無果而歸，遊蕩在大街上。
路燈昏暗。
幾輛車疾行。
偶爾會有一些行人在。
他像是孤魂野鬼的飄蕩了很久，一輛車停在了他身邊。
周父打開車窗看他一眼。
淡淡道：“上車。”
周翰林冷靜的轉著脖頸安靜的看著天邊的雲很久，最後看不清雲彩的顏色，隻能看到黑色的星星，他還是一聲輕笑，帶著無奈進了車。
周父扔給他一份文件。
“你在弘岸的股份，我給你拿回來了。”
周翰林看也不去看，反手把這東西扔在一邊了，頓了頓又覺得在自己的視線之內他看著刺眼，幹脆拿了又從車窗上扔了出去。
他倚在椅子上冷靜道，“給我也沒用，我沒那個心思。”
周父被他的態度完全激怒。
他冷笑道：“那你現在有什麼心思？嗯？跪在明爽姥姥家門口你以為就能求得明爽原諒了嗎？你以為她不願意原諒你什麼？嗯？你沒做錯什麼，隻是她骨子裏在自卑，她骨子裏不想拖累你。”
“我沒嫌棄她拖累我！”
周翰林像是被踩中了痛楚的貓，一下發瘋起來，嘶吼聲都帶著些許的顫栗顫抖。
他說，“從頭到尾你們都在說我錯了，說我嫌棄她是個普通人，不能給我商業場上鋪平道路做一盞明燈，說她臉上有疤痕，長的格外的醜陋配不上我。可這些都不是我說的，我從來都沒有嫌棄過她。”
當初她自己爬上他的床的時候，他的確是厭惡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