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葵從來都沒有想過,最後一次見到王安惠,會以這樣的方式。
這個昔日裏最好的朋友就這樣躺在她的麵前,毫無生氣,慘白的臉在暗紅色血跡的襯托之下更加淒慘。
向葵的渾身都僵直,一動都不能動。
一個人怎麼會有這麼多血?多到浸濕她腳下所在的地麵,多到仿佛流淌到她的心底……
向葵張了張嘴,想要叫她的名字,可最後出口的卻隻是一聲似哭非哭的叫聲。
向葵在想,王安惠是絕望到什麼地步,才會做出這樣不顧一切的決定呢?
而王安惠的絕望裏,是不是也她也添磚加瓦了?
向葵後來還聽說王安惠的很多傳聞,大多都是不好的。
有人說她被人包養做小三,有人說她自殺的時候已經懷了野種,有人說,有人說……
如果是以前,向葵會衝到劉其祥麵前,高聲質問他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是現在她不會。
她明白自己有多渺小,明白隻要那些人願意,他們就像是螻蟻,隨意都能被踩扁。
她的世界裏不止有她自己,更有那些什麼事情都沒有做錯的旁人。
向葵知道王安惠是從章達病房的窗戶跳下去的,她站在王安惠曾經站過的地方,手扶著王安惠曾經扶過的窗沿,看王安惠曾經看到的風景。
和往常並沒有什麼區別。
向葵隔著玻璃看向地麵,明明這樣高,王安惠究竟是怎麼跳下去的?究竟是怎麼樣才決定,放棄自己這才過了很短暫的生命?
她回頭,看向病床上的章達,他這幾天都有些心不在焉,恍恍惚惚,大概和那天的事情有關。
賀敬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她身後,按住她的肩膀,用了些力氣,難得在章達麵前將她摟在了懷裏。
他的唇瓣貼著她的耳垂,低聲說:“不要太自責。”
“她是故意的啊。”向葵咬咬唇,眼裏有些酸澀,“她故意打電話讓我走開,故意讓我看到她摔在地上,故意讓我這一輩子都要想著自己欠了她,你說她怎麼那麼壞,恨我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呢?為什麼要和自己過不去?”
賀敬捂住她的嘴,讓她不能再說下去:“向葵!”
“賀敬……”她叫他的名字,將臉埋在他的懷裏,聲音悶悶的帶著顫意,“都是我的錯,對不對?我也開始討厭我自己了……”
賀敬頭一次恨自己不會說話,想說什麼,卻發現說什麼都不對,隻能緊緊地將她摟在懷裏,用他最大的力氣:“你,沒有錯……”
我們,都沒有錯。
那,錯的到底是誰?
是命運嗎?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重物倒地的聲音,兩人渾身一顫,齊齊往後看去,章達不知道什麼時候倒在了地上,渾身抽搐著,口吐白沫。
兩人趕緊衝過去,連忙按鈴叫醫生。
章達抖得不像話,他歪著頭,白沫不停地從唇邊溢出來,眼睛微睜卻隻能看到眼白,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說不出來。
醫生很快趕來,章達被送去急救,章正芝也過來了,在急症室外不停地走來走去,手攥在一起,渾身顫抖。
向葵看著臉色格外蒼白的她,恨聲:“他還沒出事兒呢,你這麼著急幹什麼?”
“小達不會有事吧?醫生不是說手術很成功,後續的治療也很順利嗎?為什麼?為什麼會忽然這樣的?他不會有事的吧?”
向葵緊緊地抓著賀敬的手,看到他臉上同樣的焦急神色,朝他笑了笑,卻沒有發現自己也在顫抖。
“不會有事的。”向葵說,不知道是在對他們說,還是在對自己說。
等待的時間總是過得這麼慢,向葵看著手表,看著秒針走過一圈又一圈,走廊上那麼安靜又那麼嘈雜。
忽然有開門的聲音,她驀然抬起頭,醫生已經走出來,口罩摘下來,臉色那麼晦暗,無奈地搖頭:“對不起……”
章正芝猛地衝上去,抓他的衣領:“不是說很好嗎?不是說一切都很好嗎?為什麼,為什麼會忽然變成這樣!為什麼!”
醫生的眼鏡有些歪,看起來那麼狼狽:“之前的確恢複得很好,他的惡化太突然,我們措手不及……”
向葵顫了顫,抓住賀敬站穩,眼前一陣陣發暈。
那個開合的門仿佛是野獸大張的嘴,正將一切都吞噬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