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1 / 3)

此次朝堂上質疑的聲浪在有心人推波助瀾下愈演愈烈,以世家豪強為主的守舊勢力齊齊抱團,展開了激烈聲討。

明麵上看,這些人此次聲討的對象主要是“未經官考規程又無卓著功勳即被委以重任”的傅凜與孔明鈺二人,可事實上矛頭卻隱隱指向二人背後的左相趙玠,甚至趙玠背後的延和帝。

傅凜與孔明鈺的走馬上任隻是個引子由頭,真正讓守舊勢力不安的,是延和帝自年後複印開朝起,陸續經左相趙玠之手或直接下發聖諭,對好幾個微妙的職位做了出人意料的任命。

首先是左相府下令撤換了沅城水師主帥,由原先的年輕副帥鄭悅代之;接著便以沅城水師在去年那場海戰的前期損失慘重為由追責兵部與工部尚書。

在趙玠為首的部分官員彈劾下,原工部尚書下野、兵部尚書被架空。

之後,延和帝繞過吏部與三公九卿,直接任命傅淳為皇城司衛戍副統領,不著痕跡地對皇城司衛戍統領孫廣利形成鉗製。

與以上這些人相比,傅凜所擔任的少府鑄冶署司空其實隻算個不上不下的官,按理掀不起這麼大波瀾。

但延和帝破例準他單獨開府、擁府兵三千,這無疑是在最大限度地保證他所司掌的鑄冶戰艦、火炮都事宜,可完全按照他的想法進行,不會被外力輕易幹擾;且他單開一府,又似有與考工令趙通互為犄角之勢,等同將位列九卿之一的少府卿架空一半。

延和帝及趙玠一派的種種動作,無異於吹響了清洗守舊勢力的號角。

不過,眼下局勢尚未到圖窮匕見的最後角力階段,守舊勢力還不敢公然與延和帝正麵衝突,隻能先逮著她對傅凜的這道任命窮追猛打。

在針對傅凜的這場輿論之中,最先跳出來一蹦三尺高的,正是傅凜的母親,定北將軍傅雁回。

其實傅雁回此舉倒無關多大私怨,主要因為傅家本是舊體係下的既得利益者,這些年下來早就與趙玠一派水火不容,眼下傅凜既已明確站到要搬倒世家勢力的那一派,傅雁回自然不會手下留情。

傅雁回的彈劾奏折一抵京,無疑給原就摩拳擦掌的守舊勢力們打了一管雞血。

在他們看來,傅雁回此舉代表了整個臨川傅氏的態度,明顯已站到左相陣營的傅凜對傅家來說已是一顆不受控的棄子,傅家非但不會對他加以維護,反而會站在撻伐攻擊他的最前沿。

而他初到京城,年紀輕輕,又無功勳、無名望、無資曆,綜合看來是開春以後延和帝及左相一派委以重任的幾人中最好捏的軟柿子。

他們料想,延和帝雖有重用傅凜的跡象,但衡量傅凜這四麵楚歌的處境,若眾人施壓到底,延和帝與左相多半也隻能丟車保帥。

守舊勢力這算盤打得劈啪響,卻萬萬沒料到傅凜才是那幾人中最拿捏不動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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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和帝顯然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出,下達對傅凜任命的隔日,又追加聖諭一條,恩準少府鑄冶署司空傅凜半年內不必上朝,隻管專心進行手頭上的事。

隨後,新上任的沅城水師主帥鄭悅命人快馬加鞭送回去年那場海戰的複盤戰報,隨複盤戰報一道被送回京的,還有鄭悅親筆手書、沅城水師全體將士落印的萬言陳情一份。

那份萬言陳情中詳述了去年海戰前期,沅城水師在遭遇對方威力巨大、行動靈活的艦載火炮攻擊時,一度被其火力壓製到幾無還擊之力;待沅城水師將沅城城樓上的紅衣銅炮搬上戰艦,卻又遭遇“紅衣銅炮與戰艦不匹配,導致開炮後艦體被震出裂縫”的危機。

彼時沅城水師甚至已做好了全員殉國的準備,千鈞一發之際,是考工令趙通派人將傅凜的“黃豆減震法”的示例詳圖送到沅城,才徹底扭轉了戰局。

鄭悅武將出身,那萬言陳情談不上什麼文采,並無誇張的溢美的華麗修飾,隻勝在言辭懇切,字裏行間對傅凜的讚揚與推崇毫無遮掩,再加之有沅城水師全體將士數萬人落印,對傅凜的聲援之意可謂堅決又磊落,擲地有聲。

就著鄭悅命人送回的這封萬言陳情,左相趙玠為首的一幹大小官員與守舊勢力展開了朝堂論辯。

趙玠以激昂雄辯充分論證了傅凜於國有功後,新任皇城司衛戍副統領傅淳挺身而出,聲稱自己早前於臨州府遞交的藏書樓院營造藍圖及機關圖主要得益於傅凜指點,以此佐證其在營造、鑄冶上的術業之專攻、精準。

原本守舊勢力是所攻擊的點是“對傅凜的任命不合官員任用規程”,可在趙玠等人的主導下,這件事的重點就這樣一步步被框進了“傅凜是否有資格、有能力擔當少府鑄冶署司空一職”這個範圍裏。

前有沅城水師全體聲援,後有左相、皇城司衛戍副統領背書,對方被打個措手不及,一時間誰也沒有勇氣言之鑿鑿地徹底否定傅凜的能力,都怕左相那邊還有後手等著打臉。

最後,延和帝以表麵中立的姿態,提議待傅凜的新式火炮成品出爐後,三公九卿及世家重臣見證試炮,以審視、定奪他的才能是否適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