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布:2018/6/29 16:37:52
夙欒垂眼向著懷中僵硬了人,一晃嫵媚的丹鳳眼眯了起來。他湊近司徒鳶,薄涼的唇擦過她的耳尖,可她卻毫無察覺,整個神經,似乎都注意在假山另一側的兩個人對話上。他今日把司徒鳶叫來,不過是瞥見了司徒縉雲,料到她會對一直壓她一頭的姐姐的醜事兒感興趣,可是現在看來,她更感興趣的,怕是與司徒縉雲一起的那個男人。嗬,有趣。想到這裏,夙欒抬起手,修長的指尖滑上了司徒鳶的臉:“怎麼,那男人是你老相好?”一句話,讓司徒鳶瞬間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她躲開夙欒意味深長的眸子:“王爺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就單單憑他一句話,就已經知道那男人是誰了?”“不就是北齊那位被遺棄在這裏的質子嗎?”夙欒說得輕描淡寫,“今晨朝堂議事時,我見過。”“哦?”司徒鳶眯起眼,“可以他的如今的地位,並不足以朝堂議事。夙王是不是記錯了。”“質子是不能,可若是世子呢?”不在意司徒鳶的試探,夙欒把玩起她垂在肩側的一縷頭發,“今晨,司徒奉天封了蕭亦衡世子的稱號。”世子封號。司徒鳶眼光一閃,驀然響起之前在蕭院的情景。司徒奉天說過,交出雲山血蠱之日,就是冊封蕭亦衡世子位之時。如今他被封為世子,那是不是就意味著,那雲山血蠱……“亦衡,那血蠱,你真的拿來換這世子位了?”司徒鳶剛想到這裏,另一邊,司徒縉雲就替她問了出來。“自然沒有。”蕭亦衡語氣中帶著柔意,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那父皇為何會……”“我既然敢要這位置,自然不會隻有那一個籌碼。”蕭亦衡打斷了司徒縉雲的話,“那血蠱的用途,你比我更明白,你該知道,我不會輕易將它交給別人。”“那我就放心了。”司徒縉雲的話說到這裏,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話鋒一轉,“父皇心中明明早已選定了司徒鳶嫁過去,可是那南夷夙王卻遲遲不表態。離與南夷和親的日子還剩下不到三日,我擔心夜長夢多。”“你的意思是……”“想個辦法,讓司徒鳶不得不嫁!”“那……”蕭亦衡抿了抿唇,正要再說些什麼,卻聽得假山後,一身踩碎枯枝的聲響傳來,讓他眉頭一凜,身上的殺氣驟起,沉聲道,“誰?!”司徒鳶低下頭,垂眼望著夙欒腳下碎成兩截的枯枝,蹙起了眉。“還愣著幹什麼?跑啊!”夙欒說著,大手瞬間摟過司徒鳶,幾個起落間,暗紅色的影子已經躍入暗夜中,消失不見。待蕭亦衡走過來的時候,隻看見翠綠草地上,被踏扁的兩個腳印。一大一小,腳步相差很大,顯然是兩個人。該死的!蕭亦衡捏緊指尖,溫潤的眸子中滿是殺意。他定了眼,正要轉眸,卻瞥見假山後,一處突出來的石頭上勾下的一絲淡藍色粗線。“司徒鳶,一定是司徒鳶!”蕭亦衡還未看出這衣裳的來曆,這邊,司徒縉雲就叫了出來,“這衣服我見過,宮中最下等丫鬟穿著的衣裳。”“你確定?”蕭亦衡有些猶豫,畢竟這宮中,下等丫鬟,不止司徒鳶一人。“不管確不確定,寧可錯殺一百,不能放過一個。司徒鳶留在宮中,對你我,都是大忌,必除之!”她說得沒錯。上次他花重金派了那麼人去殺她,卻幾乎全軍覆沒時他就知道司徒鳶留不得。如今,不過是加深了他這一見解罷了。而另一邊,夙欒帶著司徒鳶回到北苑,剛一站穩,就隻覺得脖頸一涼,一柄削尖的木簪就抵上了他的喉嚨。他微微垂眼,就看到原本還算和顏悅色的司徒鳶沉下了臉,一雙清澈的眸子凜了起來,警惕地望著他:“夙欒,你來崇封,到底是什麼目的?”夙欒微微一笑,伸出手,打算將抵上他喉嚨的簪子撥開,可是,他才剛一動,司徒鳶握住簪子的指尖一轉,他隻聽得“哢擦”一聲,簪子中,一根銀針已轉出一半來。尖銳的針尖刺到他的皮膚,似乎隻要再微微用力,就能戳進去。“嘖——”夙欒誇張地叫了一聲,老實地不再亂動,“你來真的?”“說!”“你在剛才,不是已經聽到了嗎?本王來此,是為了和親。準確點說,是來接我們未來的夷後。”“這隻怕,隻是其一吧。”“哦?”夙欒眼睛眨了眨。“你名義上想幫我,可是實際上,卻又不讓我好過。剛剛那枯枝,你是故意踩斷的吧。”司徒鳶一字一句地說著,眼神變得更加清晰,“你讓我知道了蕭亦衡的計劃,卻又故意讓他知曉計劃泄露,目的不是為了讓他警惕生疑,而是想讓他盡快斬草除根。”“你可知,你今日所為,會害死多少人?”夙欒不在意地哼了一聲:“美人兒,你這腦回路是不是轉得太多?那蕭亦衡根本沒看見我倆,若論查,他也無從下……”手。他最後的那個字還未說完,就被司徒鳶突然間將手伸到他眼前的動作給打斷。他能看見,在司徒鳶柔弱無骨的手掌中,幾縷被扯斷的布料絲線從之指縫間漏出來。絲線色澤淡藍,極易扯斷,很容易看出,是宮中下等宮女最常穿的服飾。“之前我還不明白,為何你會帶我去假山後而不是其他地方看戲,現在我明白了。”司徒鳶手一張,任由指縫間的絲線隨風飄落,“你帶我過去,將我逼進牆角,就是為了在假山上留下記號。”見自己的打算被發現,夙欒扯了扯嘴角,終於承認:“我也是為你好。隻要蕭亦衡忌憚有宮女知曉他的秘密,必定會密切注視著下等宮女的院子。若他是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的性子,那宮裏這麼多宮女,總有一個會讓他生疑。一旦宮中有人死亡,不管他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麼,我們都破解了一半。”他說到這裏,狹長的眸子望向司徒鳶,意味深長,“我看得出來,你不喜歡蕭亦衡,甚至想讓他去死,不是嗎?”“那也是我的事兒。”司徒鳶抵在夙欒脖子間的簪子收了回來,重新插進了發髻間,“我司徒鳶再不堪,也絕不會踩著被人的屍體而達到目的。”“所以你是想親自去蕭園告訴蕭亦衡,秘密是你聽到的,讓他要殺就殺你一個?”夙欒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婦人之仁。終究是扶不起的阿鬥,算我多事。也罷,你的事兒我不會再管,三日後,我會根據聖上旨意,帶選賜的夷後回國。”他說完這話,轉過身,不再看司徒鳶一眼,如來時一般,靜悄悄地消失在暗夜中。司徒鳶站在原地,望著漆黑一片的夜色,有些發愣。自從那日在北苑與夙欒鬧翻了之後,一連兩天,司徒鳶都沒有見過他暗紅色的身影,連帶著床上的蟑螂也不見了。這樣也好,沒有他的搞破壞,她才好完成她自己的計劃。那日假山的事情,蕭亦衡果然懷疑到了她身上。借著有衣服要洗的緣由,她被來接她的太監“請”到了蕭院。遠看上去,蕭亦衡還是那般清雅如玉的模樣,一身白衣翩躚,眉眼如畫,如仙如謫。他坐在涼亭中,正側對著她,專心致誌地折著一隻蟈蟈。涼亭外,一縷翠綠的藤條蜿蜒下來,騰空隨風飄揚著。一綠一白,交相輝映。若不是司徒鳶明白蕭亦衡的心思不如他外貌那邊與世無爭,單看眼前的畫麵,她恐怕會微微失神。收回自己的思緒,司徒鳶對著蕭亦衡躬身醒行了一禮:“不知世子爺要洗的衣裳在哪兒?奴婢好拿了回去清洗。”“不急。”蕭亦衡折蟈蟈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一雙儒雅的眸子揚了起來,對著他身側的石凳揮了揮手,“坐下說話。”“浣衣局中還有很多活等著奴婢去做,奴婢……”“我讓你坐你就坐!”沒等司徒鳶的話說完,蕭亦衡加重了幾分的話語就吐了出來,麵上不悅的神色很是明顯。現如今,他是主,她是奴。他讓她坐,她確實沒有反駁的理由。司徒鳶順著蕭亦衡的示意坐在了石凳上。本以為,他會借此問她前日晚上的事情,可沒想到,他隻是讓她坐在一旁,看著他一段一段地折著蟈蟈。他的手指很是好看,瑩白如玉,根根修長,此番穿梭在暗綠色的草葉間,就像是林間白鷺,溫柔恬靜。上一世,她還是他的妻時,曾見過他折這蟈蟈,一隻一隻,分外仔細。隻是他折得再好,卻也從未賞給過她一隻。在她房中,唯一的半隻,還是蕭亦衡接到她從司徒明那裏偷來的軍防圖後,在他的應允下,從他桌上討來的半成品。她那時愛得卑微,以為憑借自己那微不足道的身份,成為世子妃,已是百世修來的福氣。所以從來不爭不搶,以至於到了最後,他與司徒縉雲苟合,她也揣著明白裝糊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