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布:2018/7/13 22:32:51
司徒鳶想了很多他攔下她的原因,卻獨獨沒有想過這一條。他原來,早就知道他體內蠱蟲纏身,母蠱一直啃食著他的血液。若是她沒猜錯的話,他的體質,應該是隻要動武,就會催化體內蠱蟲竄動,導致現在這般體虛。“你這種情況,多久了?鄭家會給你解藥嗎?”司徒鳶輕問。“十年,還是二十年?我記不清了。”鄭昭言抬手蓋住自己的雙眼,說出來的話帶著縹緲,帶著無辜,卻獨獨沒有憂傷。“至於解藥~蠱毒怎麼會有解藥?所有的藥物,隻是能暫時壓製住它帶來的疼痛而已。今日若不是為了自保,我也不會吵醒了它們。”司徒鳶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的蠱蟲自小而生,他雖沒明說,但隻要稍微細想便可推測,給他下蠱蟲的人,到底是什麼身份。鄭家哪裏是要養兒子,分明是在養能幫撐起鄭家且為其所用的傀儡罷了。司徒鳶處理好他手指上的傷口,然後俯過身去,想要繞著他的身體,去解開他肩膀上的繃帶:“你肩上的傷口本就沒有好,此番下雨很容易發炎,我幫你一並上藥吧。”隻是,她的手還未碰到他肩膀上的繃帶,就鄭昭言一把推開:“我自己來。”他的模樣很堅決,似乎不想司徒鳶看見他的傷口。兩人對峙了半晌,司徒鳶終於放棄,將金瘡藥遞到他手裏後,轉身背對著他坐在火堆前,烤著身上還濕著的衣裳。待鄭昭言收拾好了,他才合上衣衫,坐到了司徒鳶身邊。“我能問你在山中到底遭遇了什麼嗎?”司徒鳶忍不住問,“你不是衝動的人,既然明知此時上山有異,為何還要上山?”“村長邀約,不去便無法在在村子裏安然度過餘下的幾日。”鄭昭言身後往火堆裏添著柴火,“那幾個嘍囉而已,不足為懼,即便我武功不濟,他們也難以傷我。”“所以,你此番隱忍,隻是為了能在這村裏裏多逗留幾日?”司徒鳶看不懂他了,“為什麼?這地方有金子等著你去挖掘?”鄭昭言沒有回答她的話,隻是轉身望著司徒鳶的臉,微微一笑,留下司徒鳶一個人在這裏雲裏霧裏。“那現在怎麼辦?你打算等明日雨停,再跟我一起回去?”“不然,我們還有地方去嗎?”“你不是鄭家家主嗎?難道落到這裏來,都沒有什麼知會鄭家來救你的暗號?”司徒鳶語氣中有些急切。她原本就是從宮裏偷跑出來的,若是幾日都見不到她的人影,難保有人那這個大作文章。她可不能再陪著他在這裏耗著呢。想到這裏,司徒鳶腦海中靈光一閃,前世今生的記憶微微有些錯亂。她抓著鄭昭言的手,“你的流光呢?”這話一說完她便瞬間反應過來,馬上改口:“我是說,我的意思是你可有像煙火一樣的暗號,若是鄭家人看到,就能知道你的方位了。”可是,鄭昭言卻並沒有被她敷衍過去。他望著司徒鳶,琉璃一般的眸子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你是怎麼知道流光的?”“嗬嗬~”司徒鳶笑而不語。“說!”這一次,鄭昭言加重了語氣。隻是,被他嚴肅的話語一激,司徒鳶整個人反倒鎮定了下來。她瞳孔一閃,身子沒有後退,反倒是在鄭昭言的迫勢下向著他靠近,伸手扯住了他垂在肩頭的一縷長發把玩,故作神秘地道:“我知道的,可比這個多多了。怎麼,鄭公子打算殺人滅口?”“若能一勞永逸,我並不介意這麼做。”鄭昭望著不怕死地玩著他頭發的人,眯起了眼,“鄭家暗號數不勝數,可是偏偏隻有流光,知曉的人微乎其微。整個鄭家,除非所發之人即將身死,流光才會被發出。你能知道流光,隻能說明一件事,要麼,你見過鄭家流光持有者死在你麵前;要麼,你便是長期研究鄭家的奸細。”他這話落下,司徒鳶的笑容就僵硬在了臉上。原來流光,隻有將死之人才能用嗎?她還以為,那隻是用來傳信的工具而已。上一世,司徒奉天薨逝,僅剩下的皇子司徒明與司徒朗爭奪皇位,司徒朗因為娶了鄭家之女鄭若桐的緣故,得到鄭家相助,在奪權之位上比司徒明走得更遠。司徒明被迫流放去了荒地。而其他三國,趁著崇封內亂攻打崇封,邊疆大亂。這時候,不知是誰,在皇城散布駐守在北方的霍雲祈與敵國勾結的消息,讓生性多疑的司徒朗連夜傳信給霍雲祈卻一直未得到回應後,一夜之間,將霍家老老少少,包括婢女奴才在內的三十二口人,盡數斬殺。後來她才知道,原來霍雲祈直到死,都沒有投敵叛國。他在邊境靠著他的三千將士,苦守邊城七日,沒等到皇城援軍的到來,卻等到全家身死的消息,心力俱疲之下,軍前棄劍,自刎而亡。他一死,消息都還沒有入皇城,蕭亦衡就已經知道了。司徒鳶被他哄騙著,借著共賞煙火的名頭,夜裏在煙火盛放之際,握著她的手放了流火,說了為了通知鄭家,晚上到府中議事。她現在才知,原來,這不是他與鄭家互通消息的信使,而是在告慰霍雲祈冤死的靈魂。那時在皇城散播謠言的,應該就是他蕭亦衡!他當真好狠的心,可他的這般狠毒的心思,她居然一直到死,才終於看清。“你在想什麼?”司徒鳶發散的思緒被叫了回來,鄭昭言望著她眼中泛上來的濃濃恨意,眸子眯得更深,“你剛剛想起了什麼?是想起了那個放流火的人嗎?告訴我,他是誰?”他這一叫喚,讓司徒鳶認清了現在的狀態。上一世是是上一世,這一世是這一世,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尚未開始,她又怎麼能告訴鄭昭言,以後,誰會放這流火呢?想到這裏,司徒鳶錯開鄭昭言的眸子:“哪有什麼放流火的人?鄭公子是不是被蠱蟲擾亂了腦子,說起胡話來了。”她說到這裏,望著鄭昭言絲毫不想放過她的眼神,補充道,“鄭公子,你該想想,你比我足足大了五歲。鄭家的流火,若是能在我眼前綻放,那自然也逃不過你的眼睛,不是麼。”她這一句年齡的質問,讓鄭昭言剛才堅定不移的判斷出現裂痕。她說得不錯,依照她現在十五歲的模樣,確實不應該看到過流火。隻當是剛才他耳朵不好,聽岔了,鄭昭言沒再在這件事情上多言。他老實地坐在司徒鳶旁邊,邊烘幹著身上的衣裳,邊閉著眼睛假寐。隻是,他不說,不代表司徒鳶不會提及其他的事情。司徒鳶將柴火撥弄得更亮,在鄭昭言恍恍惚惚,快要入睡的時候,開了腔:“明日,我不會同你一起回村了。”“為何?”鄭昭言眸子睜了開。“我是偷跑出來專門找你的,可是因為你,我被耽誤了好幾天。若是我再繼續待下去,隻怕我就是有家,也回不了了。”說到最後,司徒鳶的語氣變得有些低沉。別人的家,若是兒女失蹤,定是著急異常,派出大量家丁出來尋找,可若是她失了蹤,她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隻怕會偷著笑,恨不得她死在外麵,再也不回去。可,他們偏不想她回去,她便偏要回去礙著他們的眼。“好。”鄭昭言沒有攔著她,“那玉佩就在我懷裏,想要,你便自己來拿吧。”他說得一本正經,說完這話,還擺出一副任君采劼的模樣,正對著司徒鳶,側躺在地上。“你肯還我?那謝謝啦~”司徒鳶可沒有他想象中的不好意思,他說在懷裏,司徒鳶便馬山撲了過去,小手直接探向他腰間,隻翻找了兩下,便捏住了玉佩上金色的穗子。可是,正要扯過來時,另一端,卻被鄭昭言拉住。他抬眼望著司徒鳶,好看的眸子中滿是瀲灩。借著火光的照映,就像是在瞳孔中開了緋色的花。“我之前說過,你若來,我便告訴你一個這玉佩中藏著的秘密,現在,你還想知道嗎?”鄭昭言說到這裏,有意提醒道,“這玉佩是裴止的,那這秘密,自然也是關於裴止的。我不知道你與他相交到了什麼地步,但是,或許這個秘密被你知道後,隻有害而無益,你還想知道嗎?”司徒鳶認真地聽著,沉吟著問:“那這個秘密,我知道與不知道,對我,對他,有影響嗎?”“有,又或許沒有。你若對他有意,那便有,你若對他無意,那便沒有。”“那我不想知道。”司徒鳶拒絕了鄭昭言的秘密,將他手中的玉佩抽了出來,握在手裏。她提著玉佩上金色的繩結,在鄭昭言前眼前晃了兩下:“裴止是目前為止我唯一未知的人,我知道,他的身上藏著很多秘密,可我寧願,這些秘密,是由我自己發現的,而不是別人以訛傳訛。”“因為我深知留言的可怕,也深知,信任與不信,往往隻在一念之間。”司徒鳶望向鄭昭言,眼神中是少見的堅韌,“可我想信他。至少現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