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的人靠在桌前, 身姿高大, 雙手都放在口袋裏,披著落地窗大片日光, 沉沉不語, 馳塤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壓力。
緩了緩,他先開口喊了人,然後, 說了句抱歉。
前麵的人眯眼看他, 明知故問:“道什麼歉?”
馳塤迎視著嶽父大人深不見底的目光, 輕吸口氣,開口:“之前沒來拜訪, 現在來有點晚,是我的不對。”
譽明科看著他, 薄唇抿著, 目光黑如點墨,無形中馳塤都能感覺到他漸漸一身火上來了,隻是壓著沒發。
盯著他看了不知多久, 倚著桌前的冷峻男人才壓著一股冷氣開口:“我看是有點早吧,這麼大個人了你們都這麼不懂事嗎?”
最後那四個字, 語氣與話都沉得像巨石壓下來, 馳塤感覺差點要被揍了。
他眉頭不由得微斂。已經登記領證了,所以對他來說,她懷孕了他有的隻是無盡的興奮,懂不懂事根本不存在, 因為是順其自然的事。
可是現在,問題是他們不知道他們倆已經登記了,如果知道,那懷孕應該就沒事了。
所以,目前該求得原諒的,其實是不聲不響登記的事。
.......可說出來,估計馬上就會有東西砸到他身上。
馳塤心裏無奈一笑,深吸一口氣後,薄唇撚動,“我們登記了,就沒想太多,登記之前沒來拜訪,也沒征得你們同意,是我的錯。”
譽明科微頓,他在追究那件事,他卻直接撂了更重磅的消息出來。
登記了?
他眯著眼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年輕非常的男人,剛剛那一瞬間,看到人不舒服跑進去,他一時胸口鬱起了一陣沉沉的火氣,還有,憂心。
不是家教嚴不許她不按規矩亂來,是那個圈子畢竟什麼人都有,這樣踩在頂端橫行什麼都見過的人,沒深入了解過,他一瞬間腦海裏就隻晃過一種害怕,如果對方是玩玩的呢?
那他的譽牽......
之前傳的滿天緋聞,合作上的友人時不時調侃,他都沒在意,她自己都沒帶回來,他不會去幹涉的,甚至後麵突如其來的公開。
他都沒管,想著沒到最後一步,她自己也應該有分寸,可現在......
是懷孕了才回來?才匆匆見家長?
那一瞬間,他心口就閃著一句話,不負責任,還有,他怕他們這種身份的人,見多玩多了,即使人懷孕了,來見他了,到頭來也沒當回事。
結果一進來,被他一問,居然說登記了。
譽明科直直看著兩米外穿一身黑衣,身姿高大年輕帥氣的人,眉目深斂,聲線沉如冰,還是不太相信:“登記了?”
“嗯。”馳塤薄唇撚動,“公開沒多久我們就登記了,原本想休完假過來,因為這段插曲,就......提前過來了,是我不好,沒提前拜訪。”
話落,整個呈棕灰色的書房寂靜得呼吸可聞,對麵的男人深邃的眼睛漸漸半眯,馳塤感覺空氣中彌漫起一股冷氣,明明落地窗開著,他還是被他嶽父的氣場壓得快呼吸不過來。
但是,揍他不要緊,別讓他離婚就好了,那可真是,還不如給他一刀。
來之前他就準備全說了的,譽牽不太願意隻是擔心不順利,但他怎麼可能今天了還不說,那算什麼。
被譽明科如火又如冰的眼神盯了快五分鍾後,馳塤抿了抿唇,正要開口,對麵的人卻忽然也眸光微動。
他頓了下,索性就沒說話,安安靜靜等待處理就好了,除了承認錯誤,要怎麼說好話他也不會,如果他嶽父真生氣了,說了也沒用。
譽明科目光如炬的看著對麵的人,心口那股火沒發出來,攪得胸口似乎微疼,原本喊他過來,是以為有了孩子匆匆來見人,他自然生氣,結果一質問,登記了,嗬......
登記了孩子的事,倒是可以不追究了,可是誰允許他們登記了?才在一起多久就登記了?
如果說孩子是沒結婚就胡亂有了,然後匆匆來見父母是不負責任,那這種自己隨性去登記呢?才在一起幾天?真想讓他起身揣兩腳嗎?!
剛剛吃飯時了解的那麼一點,他還以為那些得體的言行舉止,對他們的客氣尊敬,看來看去對她的眼神足以看出真心與成熟了,那後麵他們怎麼發展,他不會反對,即使不久後要結婚,應該也沒問題,所以後麵對他也還算客氣了。
結果現在。
登記......
嗬,譽明科氣極反笑,眸光動了動卻一時不知道斥責他什麼,索性半闔下眼盯著不遠處地上一點,雙手至始至終都放在西裝褲的口袋裏,整個人一動不動卻像一睹穿不透的牆,讓人壓力極大。
馳塤沒說話,乖乖等著被收拾。
午後近三點,雨後的陽光薄弱的照進來,地上斑駁一片,空氣濕冷,讓人呼吸不暢。
半晌,無形之中氣壓幾近要把人壓死了的時候,譽明科還是開口了,聲線沉得像塊巨石,“結婚是大事,你們不知道嗎?”他看過去,眼神淩厲,麵無表情。
馳塤一時被問得無話可說,知道,不知道的話,反而不會結婚,他們之間,結婚是一種午夜回想起來,仍會一愣,不真實又欣喜的存在。
結婚隻不對在沒告訴他們,其他的,沒有任何錯。
而那會兒,他滿腔都是失而複得的喜悅,滿眼都隻有他的譽牽兒,分分鍾想要和她在一起,真正在一起。
感情到了那個地步,他真是一秒也待不住了,她似乎也一樣,所以後麵的事......就都沒有去在乎,細想過。
結婚對他們來說,已經像是自己的事,這有錯,他知道,但禁不住他們真的已經到了那種感情了。
現在......如果知道他們不是胡來,已經在一起三年了,可能眼前的人也不會對不告訴父母這一點太過生氣,畢竟,他們應該看中的是責任兩個字,怕的隻是他一時衝動就去登記,不是真的愛一個人,而不是一定要得到他們意願的登記。
而三年......足以知道他的心思了。
可他們之間的感情,怎麼去跟他們細說。
馳塤輕呼口氣,隻能開口:“抱歉。”
譽明科硬朗冷峻的眉峰緩緩挑了起來,什麼都不解釋?——那就是他想的那樣了?那這個婚,結不成。
他抿唇看著他,提起一口氣:“我也說句抱歉,你們去離婚。”
“......”
馳塤眉頭深斂了起來,看著前麵冷酷的男人,“伯父。”
譽明科對這個稱呼皺了下眉,但喊別的他也不承認,就最終沒說話。
他對麵的人,“都是我的錯,但我是真心誠意的,和譽牽。不是衝動。”
“不是衝動不會有這種事!你們在一起多久了。”就結婚,在他看來完全就是兒戲。他冷然道,氣急了隨口一問。
馳塤皺著眉,抿唇:“三年。”
“......”譽明科頓住。
馳塤偏了偏頭,捏了下眉心。
譽明科看著他,深吸一口氣,“你說什麼?”
馳塤沒說話,有些話不適合他來說,他們之間的事,也不是能說得清的。
“馳塤!”
他抬眸看過去,依舊沒說話,隻眼神認真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