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間,顧菀清見一人推開門,呼喊著她。一聲比一聲大。“阿清!阿清!”那聲音沙啞且急切。
顧菀清見那人,滿身風雪,身上的鎧甲被鮮血染紅,頭上的發絲,鮮血結了血痂,新的鮮血又還在流,他的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顧菀清認出他了-謝逸。
怎麼了?她都死了,他還是不放過她。
隻見謝逸又繼續喊了聲:“阿清!”貴妃椅上的人還是沒有回應。
他想要伸手去觸碰她,又很快縮回去了。
他頓在那兒望著她,整個人有些呆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伸手湊在她鼻尖。
然後一下子癱倒在地上,眼眶通紅,卻遲遲沒有掉下眼淚。撐著手臂,慢慢爬到她身邊。
“阿清!阿清!阿清!”一聲又一聲,語氣越發顫抖。喊得顧莞清心頭攢動,她隻覺得聽到這聲音,越發難受,但又不知為何。
顧菀清靠近看,竟然見他眼眶通紅,額上青筋畢現。似在忍受什麼痛苦一般,她越發疑慮震驚。
隻見他蹲下來,將她抱在懷中。頭埋在她的脖頸之中,身子顫抖著。顧莞清看到她脖子後麵的衣服都濕了。
“阿清!我以後都不見你。我以後都不說要娶你了。我以後以後再也不煩你了。你睜睜眼好嗎?說說話,我想聽你說話,打了好久的仗,我有好幾次都差點死了。沈玉那廝告訴我,他奪了這江山。就把你賜給我。”
一邊說著,他抬頭伸手小心翼翼撫摸著那張精致的臉。似歎息似悔恨道:“早知道會這樣,早知道你這麼不願。我應該死在戰場上。隻要你活著就好了。”
顧菀清啞然,她一直以為,謝逸對她隻是一時興趣。她從沒想過會這般深沉。她這一生所得甚少,未曾期望過如此沉重的愛。一時竟不可置信,難辨真假。
況且,謝逸此人。早年好色之名傳遍京城,他今日這般難過,估摸著是她從未讓他如願吧!
她是顧家嫡女,自小牢記要端莊穩重,不能給家族丟臉。婚事選擇沈慶也是因為當時沈慶風評極好,且本人溫文儒雅。哪知世事難料。
對生死之事早已看淡的顧菀清,這刻見謝逸的悲痛竟然同他感同身受。她忍不住伸手想替擦一擦滿臉的淚水。可是伸手過去,卻隻是穿過他的頭,她試了幾次都是如此。
對啊,她已經死了。上天見憐,讓她留魂魄看看她錯過的。她見謝逸這般痛苦,對著他輕聲道:“放棄吧!算了吧!不值得。”可是即使相隔如此之近,他依舊聽不到。他們生死相隔,最近又最遠。
“阿逸!放下吧!她不值得,更何況她已經去了。”顧莞清抬頭見來人,一襲明黃的龍袍,俊眉修目,眉宇間氣勢渾然。她認出來了,那是五皇子沈玉,當日差點死於沈慶之手。是謝逸救了他。
“皇上,請你尊重我的妻子。”謝逸抬頭,表情嚴肅。
“她死了!”沈玉低歎道。
謝逸將顧莞清摟的更緊,似要將她埋入他的骨血。低著頭,恨恨地喊道:“顧莞清此生無論生死都是我謝逸的妻子。”
“你!你!你!簡直無可救藥。!”沈玉氣得轉過了身子。
“阿玉,我自願的。”謝逸抱著顧菀清,麵色平靜,宛若獻祭搬堅定。她願為懷中的女子付出所有,哪怕要他的命,他都心甘情願的獻給她。
“對啊!自願。朕都忘記你喜歡她多久了,你一次次求取,她一次次拒絕。就是妾心似鐵,也該被打動了吧!可是顧莞清的心,比鐵還要硬幾分呀!”沈玉這翻話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皇上可還記得,您曾經答應過臣一件事,隻要攻入京城。您會為我賜婚。”謝逸將顧莞清輕輕放在貴妃椅上,然後腰杆挺得筆直,跪在沈玉麵前。臉上滿是堅毅。
“你!你!怎麼這麼執迷不悟?”沈玉滿臉痛惜。
“皇上,君無戲言!”謝逸重重的磕了個頭。
“好!朕允你!”沈玉轉身,閉上眼睛,沉重道。
“謝主隆恩!”謝逸再次重重的磕了個頭。起身抱起顧菀清,靠近她耳邊似低吟道:“阿清,我帶你回家。”轉身走出了這囚禁了顧菀清三月的地方。
聽到謝逸說要娶她,她剛剛那點子感動,立馬嚇得沒了。這廝,簡直無恥,她都已經死了。他連她的屍體都不放過。見他跟皇帝說完,就抱著她的屍身走了。
她趕緊攔住他,可是反反複複,他都是從她身體穿過。她罵他,他聽不見。她攔他,攔不住。她做鬼,都做得這般無能為力。她顧菀清,這一生著實失敗。
天可憐見,她一冷宮廢後,剛死,新朝權臣就大張旗鼓娶了她的屍身。
史官的筆杆子,要戳死她,死後都不得安寧。
謝逸這混球,這般實在是太狠了,她怎麼就招惹上了他了,這都多少年了。她人都不在了,他還是不放過她。
做為鬼的她,越發覺得難受,瞪著那遠去的身影。
正要跟過去,免得自己的身體被這廝糟蹋了。卻見自個兒身體愈發透明,一會兒子就沒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