垣南中學的寢室樓像芸北一樣,每棟的一樓都有一扇推拉折疊的大門,每晚十一點,宿管就會關門上鎖。
但教師公寓沒有門禁,而且一室一廳一廚一衛家電齊全,作為單身公寓,條件可以算得上是十分不錯。
楊致在芸市沒房又沒女朋友,自然住在教師公寓裏。
星期五下午考的數學試卷,原本應該昨天加班改完,但晚上他和幾個大學同學聚會,一激動就喝多了。
暈暈乎乎回了公寓,第二天醒來已經是大中午,等他吃完午飯玩會兒電腦,一看時間,竟然已經晚上九點了!
高一(1)班這位年輕的數學老師這才著急起來,匆匆忙忙關了遊戲,拿出公文包裏的兩遝試卷開始批改。
時間有點趕,加上隻是隨堂測試,楊致就改得十分隨意,隻找錯誤的地方,用紅筆圈出來然後旁邊寫個扣幾分就算完事。
幸好他帶的兩個班都是聰明孩子,十點半就已經改完了全部試卷。
這時腰酸背痛的他才想起吃晚飯這件事,胡亂給自己下了碗麵條,吃完就打算去洗澡睡覺。
隻是他剛躺下十分鍾,正要進入夢鄉時,門外卻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
“誰啊——”
楊致以為是同層樓來借東西的其他老師,也沒多想,迷迷糊糊就穿著棉拖去開了門。
在看見門外那個即使穿著毫不修身的黑色長棉衣,依舊在門外走廊聲控燈的映襯下顯得身姿頎長的少年時,楊致一臉茫然地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腦袋。
“大侄兒?這麼晚你怎麼過來了?”楊致一個愣神,再開口就是地道的青山話。
“寢室鎖門了,過來睡一晚不行嗎?”楊臨山一手揣在口袋裏,一手提著禮品袋,說的也是青山話。
“那你叫宿管給你開門啊,怎麼來我這裏?”楊致一邊抱怨著楊臨山大半夜打擾他休息,卻還是側過身子讓楊臨山進了門。
楊臨山將禮品袋小心放在茶幾上後,就躺倒在了客廳那個長條的布藝沙發上,他的腿太長,躺下後還露出一小截沒地兒擱。
但他也不介意,把外套一脫蓋在身上,隨手拿了一個沙發抱枕墊在腦後就要入睡,楊致見他這模樣卻頓時睡意全消。
“你這麼睡一晚上明天肯定感冒,跟我進房間去睡床。”楊致想去拉楊臨山的胳膊,卻被閉著眼睛的楊臨山抬手揮開。
楊臨山雖然沒有看楊致,卻也猜得到他是什麼表情,於是懶懶道:“怕我感冒就給我找床被子,一會兒再把燈關了謝謝。”
“哎嘿!”楊致隔著外套拍了楊臨山的肚子一下,罵道,“小兔崽子,還指使起你叔叔來了!”
楊致和楊臨山才相差十二歲,楊臨山五六歲的時候,楊致還在讀書,每次寒暑假楊臨山就會被丟給楊致,他也算是被楊致帶大的——兩人關係親密,是叔侄,也像是兄弟。
楊致到底還是心疼他的,進臥室找了條多餘的被子,擔心被子太薄還特意把自己的厚外套也都拿出來蓋在楊臨山的身上,不一會兒就把自己的侄子包得隻剩個腦袋露在空氣中了。
“恩,不錯!”楊致滿意的拍了拍楊臨山蓬鬆柔軟的頭發,笑眯眯的說,“早點睡,明天早讀別遲到。”
楊臨山被裹得動彈不得,他看著眼前開心的光頭,沉默地點了點頭。
時間已經不早了,楊致也沒再嘮叨楊臨山,關了客廳的燈就往房間走,隻是手握住門把時,楊臨山卻突然叫住了他。
“叔……”
“怎麼了?”楊致回頭,黑暗中,他隻能模糊看見沙發上的一團人影,看不清楊臨山的表情。
“我後悔了。”少年的聲音輕柔淺薄,在夜裏聽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