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表麵平靜，內心卻陷入了天人交戰之中。往常這個時辰，她會在屋子裏寫字，雲少卿或是在院子裏練功，或是在一旁喝茶看著她。
陸小玖等了一陣，見沒人響應，語帶遺憾道：“既然你們已經做了決定，那便就此散了吧。三天以後，我會貼出告示，關閉京城分號。至於你們，每一個人，都可能是殺死孫二的嫌疑犯，楊大人會請你們去問話。說得清的便沒事。說不清的，落個共犯的罪名也不足為奇。至於主謀，想必隻能在幾位掌櫃之中，你們可以趁這三天時間，好好跟家人告別。”
底下的人還是沒動。這些話官府說不可怕，雲少卿說也不可怕，從她嘴裏說出來卻讓那些膽子小的開始動搖。聶仲知道她這是在耍心計，要瓦解一眾人的信心。隻要找到一個突破口，他們的聯盟便會瞬間瓦解。
之前他說過，隻要船不沉，好處便是大家的。他堅信不管是官府還是雲少卿又或是雲嘯堂，都不會讓這艘船沉。但這位少夫人，一上來就把船鑿了個洞，自損三千。讓大家自己來決定是要救船，還是要跟著船一起沉到水裏。
如果他再不反擊，隻怕真的會被扔水裏，永無上岸的可能了。
“少夫人，您說的三件事，不是我們不答應，的確是無能為力。稽查凶手乃是官府的職責，官府查了數日，尚未查清案情，我等一介草民，如何能在三日之內查清此事？至於賬目，理清也非不可能，隻是需要時日，三日實在太短。還有，您說封庫，這更不可能了。最近每日提錢的客人越來越多，若不是大夥齊心協力壓著，說不定會發生擠兌，有損我雲氏錢莊的聲名。況且大通錢莊與我們是冤家，素來隻會落井下石，怎麼可能會雪中送炭？”大夥剛剛開始動搖的心經他一說，又穩住了。是啊，這幾件事，全都非人力可為，想必她是嚇唬大家罷了。若真因此關了京城分號，雲家那裏，她又該如何交待？
陸小玖走到最後麵一個夥計麵前，道：“你覺得，這孫二的幕後主使是三位掌櫃中的哪一位？”
那夥計一聽，嚇得立時伏到地麵，渾身發抖，不敢說話。
陸小玖又問了幾位，同樣的問題，同樣的無人回答。陸小玖問完，轉身向雲少卿道：“相公，咱們走吧。去找楊大人，請他查一查，這幕後黑手到底是三位掌櫃中的哪一位。又或者，三位都是。”
孫二一個人必不可能挪用這二十萬兩銀子。後麵肯定另有幫手。而且這幫手必定職位不低。最有可能的，或者說，大家懷疑最多的，便是三位掌櫃。但大家不敢說，也未必會往這方麵想。陸小玖反複問同樣的問題，便是將眾人的目光全都轉移到三位掌櫃身上，以後官府來問案，必然有人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將禍水往三位掌櫃身上引。
聶仲明知她的陰謀，卻無可奈何。除了真正的幕後黑手，沒有人敢站出來打包票，說此事與三位掌櫃無關。若是抓不到真正的凶手，這個黑鍋，他們便背定了。三位掌櫃此時如憤怒的獅子，眼中全是怒火，一雙手全都握成拳，狠狠撐在地上，原本就有些不穩的身體更是如風中危樓，搖搖欲墜。
更可怕的是，他不能確定其餘兩人的清白，在內心深處，定會事事防著二人。原本同仇敵愾，如今互相猜忌，三人原本的同盟被輕易地離間了。他們幾個，或許並沒有參與孫二的事，但私相授受，挪用公款，貪小便宜，拿回扣的事情不少。一旦深究起來，輕則被逐出錢莊，重則或有牢獄之災。
原本這種事，一般東家不舉，官府不究。但擺到明麵上，他們的前途就全完了。
聶仲覺得他精明一輩子，這回算是徹底栽了。當初雲嘯堂暗示他與雲少卿為敵的時候，他就不該答應得那般爽快。這種事，如果鬧了開去，他雲嘯堂會承認給自己的侄兒設絆子？背黑鍋的還不是他？
隻是如今騎虎難下，這黑鍋左右是背定了。至於背哪一口，他可得好好思量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