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1(1 / 2)

北京時間十月十八號晚上十一點整,天氣陰冷寒涼,陣陣席卷而來的北方似一柄柄銳利的劍穿梭在每條大街小巷,行人紛紛攘攘的在這夜色裏行走著,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雪,催催著人們歸家的步伐。

入冬後的北京像要把天地間所有的寒氣都堆積到這小小的一方土地上,路麵燈火通明,能看見細細碎碎的雪花飄飄蕩蕩在幽黃的燈光中,被風吹散,不知道落向何方。

一道頎長的黑影被路燈拉得很長,男子從街頭漫步出來,他腳步很慢,似乎無畏這風雪,但他緊緊裹住黑色風衣的手又出賣了他此時確實是不耐嚴寒。

不知道是否風衣太寬鬆的原因,男人裹在其中,顯得身姿纖瘦,他慢條斯理的走著,身子微微打著抖,本來低垂的臉終於抬了起來——男人長得很好看,但又不是通俗意義上的帥氣,美言了講稱得上玉麵清姿四字,按通俗的話,也可以用小白臉三個字簡單概括。

他腳步愈發慢下來,最終仰著頭無奈的歎了口氣,就這麼挨著冰冷的牆麵,終於是不再往前走。

天氣冷得刺骨,縱然是夜夜笙歌的北京城,來往的人也驟減了許多,更不要提在這不知名的小路口,此刻放眼望去,除了靠在牆麵的男人,再無一人。

每到冬天,有人享受溫暖,自然也有人得忍受嚴寒——顧即打小就明白這個道理,過了二十來年這樣的生活早已習慣,他並沒有什麼好抱怨的,隻是現在他一想到回去後要麵對凶神惡煞催交房租的房東,以及在陰暗房間裏躺著苟延殘喘的男人,心情就忍不住鬱悶起來。

本來發了工資,應該是很開心的日子才對,顧即伸手摸向風衣口袋裏不算厚的一疊現金,還沒有捂熱呢就要拱手讓人了,他不滿的做了個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動作,先是鼓了腮幫子,然後慢慢放氣後上唇往外撅同時下唇往裏縮的扁了下嘴。

再不想回去也由不得他,那個男人怎麼說都是他的親生父親,總不能放任他死活不理吧,雖然曾經有幾次撐不住的時候顧即真的有過不如一起死了算了的驚駭想法。

雪下得大了,有一些落在斑駁的樓梯上,樓梯是水泥胡亂砌的,有幾塊已經缺了角,他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著燈看路小心翼翼的踩在滑溜的樓梯上。

一道刺眼的光芒驟然打在他的眼睛上,顧即條件反射的眯了眯眼,果不其然看見奪命鬼一般的大漢房東隻穿著一條褲衩從樓梯口的房間探出個頭來——又是這樣,他都不怕冷的嗎?

不等房東發話,顧即也顧不得樓梯滑不滑了,三兩步攀上去,從風衣裏數出八張紅色毛爺爺,就著手電筒的光,他笑著,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這個月的房租。”

大漢房東一把抽過毛爺爺,附送給他一個白眼,然後哐當一聲甩上了門,顧即清晰的看見鐵門上瞬間絮絮落下片片鐵鏽。

這門也該修修了,顧即被忽略不以為然,應該是凍僵了,笑得有點收不回去,他伸手包住自己的臉戳了戳,早知道就不要笑這麼用力。

又上了兩層樓梯到了三樓,走過轉角時那個不愛幹淨的鄰居又把垃圾丟出來了,味道很難聞。

平時顧即通常都是視而不見的,但今天晚上受了凍又交了錢心情實在不佳,盯著垃圾看了幾秒,然後突然鬼使神差的抬手往鄰居那扇同樣鏽跡斑斑的鐵門上狠狠的敲了幾下。

靜謐的夜這兩聲幾乎是如雷貫耳,顧即自覺幼稚,急忙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掏了鑰匙開了自家的門,然後一個轉身,人已經站定在房裏了。

他又爽又後怕的輕輕笑了下,裏頭一個小隔間突然傳來鋼碗砸在瓷磚地麵上的聲音,顧即頓時收了笑容,歎了口氣,開燈走進隔間。

一進去就是刺鼻的騷-味,顧即對此習以為然,目光掃到地麵上的鋼碗,走過去默默撿起來——男人自從斷了腿以後不知道摔了多少瓷碗,後來換了鋼碗怎麼砸都砸不壞,還給他省了一筆開銷。

“啞巴了,不會叫人。”男人怒吼著,想撐著手想要過來打他,但他的腿卻阻撓了他的行動,於是隻是瞪著兩隻布滿血絲的眼看著顧即。

顧即把鋼碗放到桌子上,喊了一聲,“爸。”

中年男人冷哼兩聲,掀開被子示意顧即過來收拾,顧即看了一眼床單上麵一攤深黃色的痕跡,終於忍不住皺了眉說,“不是給你準備了尿壺嗎?”

“你第一天知道老子腿斷了下不了床嗎?”

男人理直氣壯的樣子讓顧即胸口一陣煩悶。

但是顧即什麼都沒有說,轉身去浴室拿了換洗的東西,洗毛巾的時候,他看見鏡子裏自己的一張臉——眼睛下麵兩個濃重的黑眼圈,皮膚又白得嚇人,黑白分明很像一隻熊貓,他覺得好笑,於是對著鏡子齜牙咧嘴起來。

可隔間男人的大吼大叫很快打擾了他的自娛自樂的小遊戲,他隻得恢複神色,從浴室出去給男人收拾。

把帶尿騷味的床單塞進盆裏,下了三大勺的洗衣服,顧即才勉強滿意,然後快速的洗了個澡,又忍著困意把髒衣服也給洗了,這才算是結束了疲憊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