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13(1 / 2)

傍晚的彩霞絢爛到似要把天空都染成血色,延綿的一片,從金黃慢慢變成深紅,大地的邊緣處,炙熱的太陽要漸漸歸隱。

太陽落山,夜幕很快也會來臨。

本該是安靜的傍晚歸家時間,紅秀路此時卻傳來不絕於耳的咒罵聲,從街頭傳到巷尾,男人都聲音像是要把這小樓區都吼塌一般,令人膽戰心驚。

細聽能聽見夾雜在狂躁裏頭壓著哭喊的稚嫩聲音。

一個瘦小的身影從巷口鑽出來,他穿著黑白相間的校服褲,黑色部分滿是泥土,白色部分已染成灰色,明明步子踉踉蹌蹌,但還是拚了命的往前跑,就像是身後有洪水猛獸一般。

顧即心跳如鼓鳴,他知道是因為太害怕了,心髒超出了他的負荷,他的膝蓋很疼,是剛剛摔倒跪在地上造成的,現在即使不流血也一定烏青一片,他每走一步膝蓋就疼鑽心一般,可他不能停下來,男人正在他身後追趕,如果他停下來被抓住,迎接他的肯定又是新一輪的暴打。

他狼狽至極,眼角淤血青腫,汗水流下去的時候因為太鹹疼得眼睛直抽抽,他隻能眯著眼,使勁往前跑。

男人今天喝了酒,走路的時候一搖一晃的,可是相對於瘦小的顧即來說,這樣的成年男人完全不是顧即能抵抗的,於是他聽見男人的聲音近了。

那像是從噩夢深淵裏傳來,要把他狠狠撕裂,“你再跑,老子打斷你的狗腿,操-你媽個龜玩意,老子供你吃供你住,沒想到養了隻白眼狼,你他媽詛咒老子死,老子告訴你,老子命長著呢。”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顧即拚命的往前跑,太陽漸漸落山,遠處一片黑暗,他不喜歡夜晚,夜晚太漆黑,而他隻有一個人,可是現在,他身後有那個名為他父親的男人,他寧願投身黑暗,也不想被那隻大手抓住。

更近了,近了,顧即大張著嘴卻叫不出聲來,眼淚刷拉拉的從眼眶裏麵湧出來,熱淚滾滾,燙得他睜不開眼。

不要過來,誰救救他?

一聲壓抑在喉嚨的尖叫,男人的手狠狠攥住他後領口,領口瞬間勒住他的脖子,他嘴張著無法呼吸,眼淚鼻涕一起下,整張臉變得扭曲。

太難受了他要死了,男人不管不顧的揪著他的領口往後拖,不要,他不要回去,救救他呀,誰救救他?

沒有人會救他的,上一次鄰居勸架被男人無理取鬧打了一拳後,就沒有人敢上來相勸,可是他哪裏抵抗過男人,他隻能用手緊緊抓著自己的前領口,令自己有些微喘息的機會。

一陣蠻力,他已經被甩到地上,地麵揚起的灰土灑進了他的眼睛裏,跟著淚水混合在一起,使他的視線變得模糊。

他看不見,身體的觸感卻更加明顯,男人的拳頭如雨般落了下來,他被衝天的酒氣包圍著,像要溺斃在這肮髒的氣息裏。

男人從來不打他的致命處,他知道即使是自己的兒子,殺人也要償命,所以他挑著顧即的彎在地上的抖動的背打,狠狠一腳一腳踢向顧即的四肢。

醉酒的人,是不會明白這些拳腳落在一個半大孩子身上的痛楚的,他隻管發泄,沒有人會來製止他——他隻是在教訓自己的兒子罷了。

老子教訓兒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這是古訓,人們一向愚昧的遵守著。

顧即哭得嗓子都啞了,渾身疼得像要散架,他前幾天被甘小雨打,甘小雨到底是孩子,不敢出全力,即使留下淤青也是幾天就能消散的事情。

可男人不同,上一次被打,顧即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每動一下都是錐心的疼。

他有時候想想,要不幹脆被打死算了——可現在眼前竟然浮現了林景衡的臉,清冷到寡淡的一張臉,偶爾大方的給他一個笑容,他就能開心好久。

這個世界上是有人肯同他親近的,他不能就這麼死了,林景衡會傷心的,那樣以後就沒有人和林景衡一起回家。

他答應過林景衡,以後都要一起回家的。

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林景衡竟然成為顧即心中唯一的一顆稻草,像是光,指引他前方的道路,又像是給在塵世漂浮的他留下一個牽掛。

人一旦有了牽掛,是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顧即哭著,笑著,他太小,分不清什麼是笑什麼是哭,可是他現在仿佛不疼了,可能麻木了吧,他隻是緊緊抱著頭承受男人的暴行,默念著,就快過去就快過去。

沒什麼好怕的,死不了就不會怕。

不知道是誰打開了一扇窗,往下潑了一盆水,正巧澆在男人的頭上,澆在顧即的身上,水很涼,還沾著菜葉,可卻讓顧即感受到了一種解脫。

他知道,結束了。

果然,男人冷不丁被澆了一盆水,酒醒了一瞬間,像是懵了一下,然後抬頭對著打開的窗戶破口大罵,“沒長眼睛啊,老子在下麵你還潑水,操-你媽的。”

那潑水的婦人也是個火辣的,此時終於有人肯站出來為顧即說上一句算不得好話的好話,“你要教訓兒子回家關上門,別在巷子裏嚷嚷,活該你被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