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是逃過一劫,但總有點子背撞在槍口上的。正是換藥的時間,值班的年輕護士推車醫藥車走進盛西慕的病房,女護士模樣俏麗,聲音也十分甜美,她將輸液瓶掛上床頭後,甜聲開口,“17床病人,該打針了。”
“誰允許你進來的?”回答她的,是莫名其妙的一聲怒吼,年輕護士嚇得不輕,手中針頭險些掉在地上。她膽怯的看向病床上的男人,那一張英俊的側臉足以顛倒眾生,偏偏就是脾氣不好。聽護士長說,住在這裏的是個大人物,是她這輩子絕對得罪不起的人。
如果她識趣的話,應該馬上轉身離開,才是明智之舉,但這位護士也是有些來頭的,副院長的女兒,長的又漂亮,一向眼高於頂。
“我,我敲過門的。”她頂撞了句,大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
“出去。”盛西慕冷冷的又丟出一句。
“什麼?”護士不解的又問,並非沒聽清,而是一時間弄不清他的邏輯。都說了是來換藥的,她出去了,誰換藥啊。
見護士依舊站在原地,將他的話當成耳旁風,盛西慕是徹底怒了。被尹夏言無事也就算了,現在還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的小護士無事,他盛長官的名號是掛著玩兒的嗎!“我說滾出去,我不用換藥。”
他猛然坐起身,完全不顧及是否會扯裂身上的傷口。他一把扯掉搭在一旁的輸液管,連帶著輸液瓶與架子一同摔落在地,碎裂聲在暗夜中尤顯駭人。
“啊!”小護士下意識的尖叫,轉身剛要離開,門卻突然被人從外推開了,她險些撞入來人懷抱。
“哎呦,一進門就有美女投懷送抱,早知道待遇這麼好,我早就來了。”周鴻嬉皮笑臉的走進來,目光隨意掃了眼一地狼藉後,狀似無奈的聳了聳肩。“我說盛長官,誰又惹您了,發這麼大火。”
“不是我,我隻是來換藥的,誰知道他莫名其妙的就發脾氣。”小護士急忙開口,撇清了關係。
周鴻戲謔的一笑,他當然知道不是她,她也沒那個能耐。能讓盛西慕失控的,普天之下也隻有那個叫做尹夏言的女人了。
“她還真將你晾在這裏了啊,夠狠心的。”周鴻哼笑了句,顯然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盛西慕瞪了他一眼,翻身躺回床上。背對著他冷冷丟下句,“我還沒死呢,你來看什麼。”
周鴻踢開地上的玻璃碎屑,大大咧咧的坐到盛西慕床邊,又道,“現在是沒死,不過你如果繼續斷藥斷食,估計著離死也不遠了。反正尹家那丫頭也不在乎你的死活,你說你和自己過不去,有意思嗎?”
很顯然,周大少是火上澆油的。
盛西慕冷冷的背對著他,連動都沒有動一下。“激將法對我沒用。”和轄署人玩兒轄署事策略,周鴻還嫩著呢。
但周鴻並不以為意,又道,“你家老爺子剛回京,你就開始弄這些幺蛾子,苦肉計是有用,但受罪的可是自己。你有這個精力,還不如趕緊養好身體,直接將人按在床上辦了,那才是真理。”
盛西慕懶得再搭理他,疲累的合上一雙墨眸。
周鴻沒想到,盛西慕這次是真的執拗上了,不上藥不吃飯,輸液掛上了,也會被他拔掉,這種行為和自殺也沒什麼區別。他的傷勢雖然穩住了,但一直不換藥,如果引發傷口感染,後果難以預料,連主治醫生都犯了愁。
“周少,長官現在這樣也不是辦法。”林進擔憂的問道。
周鴻靠在走廊的窗口,隨意的吸著煙,眉頭卻深鎖著,“他這是在逼尹夏言就範。”
“可這都三天了,尹小姐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如果繼續下去,隻怕長官會撐不住。”林進又是沉重的歎息。
“放心,沒想的那麼嚴重。”周鴻淡笑了聲,隨手將即將燃盡的煙蒂丟在地上。他不相信尹夏言真的會置盛西慕的生死於不顧。如果一個女人可以不顧一切的給男人生孩子,那她心中就一定是有愛的。
“你留在這裏看著他,我去找尹夏言。”
周鴻打著公事的旗號,很容易就進入了尹夏言的辦公室,隻是,一改往日吊兒郎當的模樣,一身純黑色西裝,麵容十分嚴肅。他這個樣子出現在夏言麵前,夏言倒是有些不適應。
“周總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幹?”夏言略帶玩笑的開口。
“沒什麼,找你去醫院看盛西慕最後一眼。”他不帶絲毫笑意的說道。
他話音剛落,隻聽啪的一聲,夏言手中的金色鋼筆滑落在僵硬的桌麵上。“不是已經脫離危險了嗎?難道是病情反複了?”她不假思索的出口問道。
周鴻哼笑一聲,麵色稍稍柔和了幾分,“你還知道關心他!”
夏言抿唇不語,低斂了眸光。
周鴻雙手撐在她辦公桌邊緣,俯下身,近距離的看著夏言,一張精致美麗的臉蛋,肌膚瑩潤的幾近透明,一雙清澈明眸,微波流轉間,好似能吸引人魂魄。周鴻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有一張好皮相,但天下間美麗的女人大有人在,比她尹夏言漂亮的也不少,盛西慕怎麼就被這小丫頭迷得神魂顛倒呢。
“尹夏言,你和西慕之間究竟有過什麼,我一個外人無權置喙。但我現在想對你說的是,他這次傷的這麼重,你多少是有責任的,就這樣將他丟在醫院裏,是不是有點兒不厚道了。何況,他現在為了你,已經三天不吃不喝不換藥,繼續這麼下去,離死也不遠了。”
夏言依舊壓低著頭,雙手緊緊交疊在胸前,青蔥的指尖泛著青白。
周鴻並沒有等她回答,最後隻丟下一句,“尹夏言,我也不強迫你一定要去看他,反正他的命是他自己的,他不想要,誰也管不了,隻要你心裏過得去,大可以繼續過你的逍遙日子。”
砰地一聲門響,鎮定夏言心顫。
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她吩咐了保姆阿姨照顧樂樂,又給寶貝打了電話,隻解釋說晚上加班,不回去睡了。寶寶嘟著小嘴,有些不甘願的囑咐她多注意身體。
夏言趕到病房的時候,走廊中,主治醫生正在和周鴻說著什麼,麵色都十分嚴峻。當夏言走近之時,兩人的談話已經結束,她隻隱約聽到主治醫生離開後的最後一句:情況並不樂觀。
一顆心,仿佛瞬間沉入穀底,夏言下意識的收緊手掌,強作鎮定的問道,“他怎麼樣了?”
“呦,尹總這是來救場的啊。”周鴻有些嘲弄的哼笑一聲,在夏言麵前停住腳步,指尖略帶微顫著點燃了一根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傷口感染了,盛長官命大,目前還死不了,就算是死了也是個光榮的烈士,受黨和人民”
夏言實在沒有心情繼續聽他冷嘲熱諷,轉身推門走進病房。病房中死一般的安靜著,氣氛說不出的壓抑,讓人有種窒息的錯覺。病床上,盛西慕安靜的平躺著,身上是幹淨的病人服,才幾天不見,臉頰已經深陷,整個人消瘦了許多。
她在他床邊坐下來,什麼都沒有做,隻是安安靜靜的坐著,目光寧靜的看著他。也不知凝望了多久,夏言緩緩伸出手臂,微涼的指尖輕輕觸碰上蒼白幹裂的唇片。而肌膚想貼的瞬間,他突然睜開一雙明眸,犀利的目光帶著幾分冷怒,但看清來人之時,眸中冷冽才逐漸緩和下來。
“你來幹什麼。”他有些負氣的開口,翻身背對過她。
夏言有片刻的呆愣,他這個模樣,像極了撒嬌的孩子。她將手提包放在一旁,動手打開桌麵上的食盒,粥還是溫熱的,剛剛送來不久,但大多數情況,都是林進怎麼送來,又怎麼拎回去。
“不吃飯也不吃藥,盛西慕,你究竟想做什麼?”她無奈的說道。
有片刻的沉默,然後,隻聽他有些孩子氣的嘀咕了句,“我想和你在一起,成嗎?”
夏言動作一頓,眸中閃過複雜的神色,她沒想過他會將話說的這樣直白,幾乎讓她措手不及。她沉默著,沒有回答,而他也沒有追問,剛剛那突如其來的一句,好像隻是腦海中的幻覺而已。
“吃飯吧,再不吃粥就涼了。”夏言淡聲開口,伸手想要將他從床上扶起,卻被他拍掉了手臂。
“不用你管,我死了不是正趁了你的心。”
夏言有些無奈的蹙眉,難道人生病的時候,都是這樣孩子氣嗎?她若有似無的輕歎,再次將手臂插入他腋下,試圖將他沉重的身體扶起來,當然,這樣的姿態必然會使兩人的身體接觸。
這一次,盛西慕並沒有再推開她,任由她環抱著,貪婪的吸允著她發間淡淡的馨香,有多久沒見到她了呢?好像四天零五小時二十八分,可是,為什麼覺得像一生一樣漫長。耳畔,傳來她輕輕柔柔的聲音,溫潤入心。
“其實,我來過的,就是你手術後的第二天,我看到王媛在所以,就走了。”夏言有些別扭的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