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1)(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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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413房間,肖苰正喃喃自語:“佳影,你勾起了我的好奇,或許我願意活到現在就是因為這份好奇,我想知道你跟王大頂會怎麼發展。這是個詼諧的命題吧?但你們的確在創造傳奇,你們騰挪了乾坤,那麼,我來一錘定音。”肖苰靠在窗邊看著後場情境,嘴角泛出一絲笑意。

不一會兒,肖苰走到書桌邊,拉開抽屜,拿出那份“和平飯店涉諜事務調查報告”,她從煙缸邊抓起火柴,走進裏間,打開衛生間的門……

後門空場,陳佳影注視著卡車油箱。她緩緩走近油箱,蹲下,眼前浮現情景:肖苰頂開竇警長的瞬間,右手往邊上的油箱底部貼了一下,抽手時蹭去一抹浮灰。

陳佳影吐出一口長氣,緩緩起身,對野間與日下步說:“和平飯店真是鬼魅之地,誰會想到潛藏共黨,居然是一個專寫豔情小說的爛貨!”

這時,便衣D心急火燎奔向野間與日下步。便衣D說:“大佐、野間課長,肖女士在衛生間裏焚毀文件!”日下步與野間對視一眼,往通道口方向跑去。

2

“是一些記錄,有結論……”在413房間,陳佳影將文件遞給野間,可見首頁殘剩有“諜事務調查報”字樣以及些許內容,“跟我想的一樣,她是通過我的遭遇和泄露的信息在分析政治獻金之事。”

陳佳影又對日下步說:“雖然大多都燒掉了,但我確定她已形成完整報告,原以為我們被栽就萬事大吉,準備帶報告離境,誰想傳訊被發現,於是慌忙焚毀。對不起,因為她和香雉將軍關係,我放鬆了警惕。”

竇警長冷冷盯視著陳佳影說:“應該還有另一個版本吧——”

“肖苰為了掩護我和佳影自我犧牲……”王大頂忽然操縱著輪椅上前搶了竇警長的話頭,“猜都能猜到你要這麼說。”

王大頂看向肖苰說:“肖苰,王大頂和陳佳影因為是共黨,所以聰明蓋世、智慧無雙,足以讓愚蠢的敵人找不著北,身為同黨,你應該很了解這一點,暴露自己換下我們,豈不多餘?”

竇警長與石原不由得眉頭一皺。王大頂說:“反向思考一下自己的邏輯,拜托!如果作為共黨的王大頂和陳佳影栽了,而作為同黨的她就能保住了,這跟她犧牲自己保護我們有啥區別?”

日下步看向陳佳影說:“陳女士——”

陳佳影打斷說:“把肖苰帶走審訊。”

肖苰說:“我要見香雉晉安!”

日下步說:“什麼?”

肖苰說:“從現在起,我隻跟香雉晉安對話,他來之前,我再不會開口。你們可以對我刑訊,試試看,能否撬開共產黨人的嘴。”

3

王大頂與劉金花進入316房間。

劉金花說:“當時你說那些就是真的,肖苰就是栽了自己保護你們。你心疼我還罵我的時候,腔調一樣樣的,別人聽不出來,我可門兒清。”

王大頂說:“肖苰幫我們,就是舍了命啦,陳佳影明知這個結果還隻能接受,你想想她心裏得有多疼?”

劉金花說:“我咋就不知道她疼呢?我跟日本人玩兒貓膩的時候一樣啊!心裏明明在滴血,還得忍著跟他們裝蒜。”

此時,陳佳影在指揮部對日下步與野間說:“肖苰的事情我很抱歉,從認識她到現在的所有過程,我都回想了一遍,跟她走得那麼近,應該泄露了不少信息。”

野間說:“佳影,畢竟結果可喜,潛藏在飯店的共黨挖出來了。”

陳佳影說:“藏個共黨真那麼可怕嗎?以至於天大的事都可忽略。”

日下步說:“陳女士,先前有冒犯之處——”

陳佳影打斷說:“知道我多恐懼嗎?你們偏聽偏信弄得我走投無路,我都試圖出賣情報來乞求德國佬的幫助。為什麼呀?就因為我愛上了一個土匪?而且已經宣誓效忠,美國佬寫過忠誓書嗎?你們信他不信我。”

野間說:“沃納說德方機構截獲了蘇聯人的一則密電,說南京方將讓他們親眼見到政治獻金的存在。”

陳佳影沒好氣地說:“告訴德國佬,這件事兒沒他們的份兒了。”

陳佳影對日下步說:“我們走了一個近乎於恥辱的過程,但自我安慰地說,結果還不算太壞,終歸政治獻金的事兒更加清晰了。喬治白急於求成,無非想爭取些主動權,即便跟蘇聯人與陳氏兄弟有什麼默契,他們也不想隻是貼在邊上純做觀察,除非還有別的內幕。其實不用德國佬告密,整個封鎖期間,政治獻金交易一直都在推進,也許交易雙方早已借助外部力量完成了所有鋪墊,隻等飯店封鎖解除,便迅速完成交易。”

野間說:“德方機構看來有可互補的情報途徑,真不考慮合作嗎?”

陳佳影說:“讓納粹吃屎去吧!沒有他們我一樣玩兒。”

她對日下步說:“我和野間課長必須帶走肖苰。她知道的比我多,隻有我才能撬開她的嘴,打個賭吧,香雉將軍今晚會一無所獲,這個女人不會因為淩辱吐口,得從她內心深處找到最軟弱的地方。”

4

香雉晉安跟著竇警長與石原進入刑訊室。看到香雉晉安,肖苰笑了一下說:“嚇到了吧?蠢貨!我會讓你那麼意想不到。”

香雉晉安逼近肖苰說:“那天酒會,你表現異常,我就該多加留意。”

肖苰說:“但你絕沒想到我是共黨吧?隻以為我是被你強奸後,歇斯底裏想搞破壞。你哪曾想到,我假裝歇斯底裏驚出了一窩賊,於是收集了很多重要情報,我的行動差一點兒就成功了。”

香雉晉安說:“你們真是如同白蟻,無孔不入。”

肖苰說:“曾經有個我們的人不顧自身安危救下我,於是我明白,生命有它更高的意義,我也忽然懂了,為什麼我們在最惡劣的環境下卻生生不息,因為我們無時無刻都在點亮光明。你說得對,我們無處不在,而且終將點亮所有的人,把所有的邪惡消滅在光明裏!”

“我曾經那樣地欣賞你,你卻欺騙我。”香雉晉安眯起眼睛看著肖苰,“現在又像銅牆鐵壁,那麼什麼是你內心中最為脆弱的?”

香雉晉安盯視了肖苰一會兒,突然說:“文翰!”

肖苰頓時一個激靈。

香雉晉安說:“我所接觸的女人,當然會被查底,你的文翰,他說你一定會在和平飯店等他,無論多久,因為他要你等。他經常拿這個話題跟朋友們吹噓,說這樣的傻女人不止你一個。他其實早就娶妻生子。”

肖苰抱著頭“嗚嗚”痛哭起來。香雉晉安上前摟了一下肖苰,就在這瞬間,肖苰探出合銬的雙手猛地抽出他腰間的佩刀反手橫砍出去!香雉晉安驚吼一聲,閃身躲避,接著,就著肖苰前倒的慣性,一把反擰她胳膊奪下了佩刀,大吼著舉起說:“八嘎!”香雉晉安一刀劈向了肖苰的頸部,“噗——”一道血柱飆起……

5

虯須漢子拎著壺酒從醬門酒坊門裏出來,和牆上貼著帶唐淩畫像的通緝告示擦肩而過,彙合上迎來的傻麅子後,一同向前奔去。這漢子正是唐淩,他為了逃避追捕,不得不化了裝。

傻麅子邊走邊說:“你咋那麼大酒癮呢?”

唐淩說:“這酒是藥引子,給煤球治病的。”

在土地廟裏,煤球正裹著被子“呼呼呼”地打著寒戰。

唐淩掏出一個小瓶遞給傻麅子說:“裏麵的藥粉倒一半兒在酒裏,然後大火燒開,用蒸汽熏他十五分鍾就沒事兒了。大當家呢?”

煤球說:“有人傳訊說熊金鬥的鴉片還沒分銷,還在小營兒的庫房裏,大當家說過去探探。”

“壞了!”唐淩頓時雙目睜大,撒腿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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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316房間,陳佳影抓起電話撥了個內線號碼說:“我是陳佳影,麻煩您把本月《滿洲時報》的金融版麵全部摘下來給我,對,送到我房間,謝謝。”陳佳影掛下電話,走向房門,把門打開,見野間正站在門外。

陳佳影說:“大家都在等我吧?”野間點點頭。

陳佳影走進衛生間以最快速度收拾完畢,然後跟著野間走進了臨時指揮部。日下步招呼說:“陳女士……”

“您一定接到關東局的電話了。”陳佳影來到一空位坐下,“而且帶有指令性質。”挖出潛藏共黨,肅正任務結束。塵歸塵土歸土,飯店內其他事務交由滿鐵機構處理。”

日下步怏怏地說:“美利堅等多國外交人士,相約本月二十七號,也就是兩天後一同體驗‘滿洲’製造、全球最先進的亞細亞號列車,其中包括瑞恩和喬治白,這是一次友好的活動,所以關東局非常為難。”

陳佳影說:“施壓的不止美國一家吧?”

日下步點點頭說:“但監聽到對外電話的,隻有307房間。”

陳佳影看向野間說:“你見過我轉移到臥室床頭櫃上的那台收音機,經過改造,可以監聽到電訊信號。蘇聯人房間那台也有相同功能,為了外界有電訊來時可及時接收,他們藏有一台收發報機同樣可以秘密向外聯絡,還有陳氏兄弟在312房間私設的外線。”

日下步驚愕地看向竇警長說:“竇警長,怎麼回事?”

竇警長說:“312房間也是陳氏兄弟租的,兩人租三套房間,我跟石原都有過疑惑,但搜查時,沒往這方麵想。”

陳佳影說:“行了,你們回頭再聊。我是想說喬治白與瑞恩,包括蘇聯人和陳氏兄弟的心態,他們很彷徨,爛招用盡,結果全演砸了,所以他們必然度過了一個焦慮的夜晚,內心充滿猜測。為了保險起見,他們也都沒閑著,各訴各苦,各找各媽,心中滿滿都是對自由的渴望。”

日下步說:“我必須一天內做出決定,如果繼續封鎖那就需要……”

野間接話說:“從局麵上講,飯店解除封鎖是必需的。”

陳佳影說:“查獲政治獻金看來對誰都有好處,那麼大家都配合我吧,我們時間不多,但恰因為如此,我要讓那些家夥在希望和絕望中跌宕起伏,焦慮到錯亂。”

陳佳影看向竇警長,“你找個房間給我泡缸熱水,四十二攝氏度水溫,我會用溫度計測量喲。”竇警長瞪著她,臉色青一陣紫一陣。

日下步說:“竇警長,你就照辦吧。”竇警長極不情願地點點頭。

7

在竇警長布置好的房間裏,陳佳影泡在浴缸裏思索著。

泡好澡後,陳佳影走出浴室打了一個電話。

接著,憲兵便通知所有住客到西餐廳集中,當然不包括王大頂與劉金花。這些客人來到西餐廳後,都一片怨言,尤其是蘇聯夫婦、陳氏兄弟,以及瑞恩、喬治白、沃納、該隱與陸黛玲等人。

日下大佐與石原走到了西餐廳門口,接著,野間趕了過來說:“這是幹什麼?你要擅自做主張嗎?”我說過一切都要等我回來之後再做商議,你這樣算什麼?”

日下步說:“事已至此,先進去看看吧。”

“大家都安靜!”日下步麵色陰沉地悶聲說,“出於外交原因的考量,我方正在積極尋求溝通,諸多事務都在交接之中,請大家體諒。”

這時,陳佳影已穿戴好,倒了一杯紅酒,抿了一口,自語:“至此鋪墊段落全部結束,好戲就要開場了!”

日下步與野間匆匆走進一個房間,那警監見他們進來,舉起手中的勞力士手表,說:“喬治白這塊手表的確是勞力士,真貨。”

日下步說:“那警監,我們不是請你來鑒寶的。”

那警監說:“別急,別急,這塊表真正稀罕之處是出產後進行的二次改裝,表盤中隱藏了一個微型鏡頭,所以它帶有照相功能,其齒輪組上端的狹小空間內放置著微型膠卷。可惜我不敢打開它,二次改裝,構造會更加精密,若不得其法,恐怕會有損傷,萬一傷的是微型膠卷呢,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