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 / 3)

1

一艘運磚的小機動船在傍晚的江麵行駛著,船裏坐著從哈爾濱來的老左。老左對船夫說:“我奉天地下組織遭遇嚴重破壞後,幸存的同誌仍舊不畏凶險,與敵人展開堅苦卓絕的鬥爭,他們之前曾兩次發來暫緩前往的警示,但我渴望能有嚐試的機會。若成功營救,或協助他們自救,將是我革命生涯中的無上光榮。”

船夫說:“我們都已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另一漁船裏,王大頂對李佐說:“醒啦,兄弟?抱歉,下手有點兒重。”

李佐說:“你們是誰?”

王大頂說:“這麼說吧,你先幫騙子五鬼運財,又賣了騙子勾搭漢奸,這些事兒全曝了,現在我們要保護猶太人的錢不被搶劫,還想給你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李佐突然身子一挺,便要往艙門跑,卻被王大頂一把拽回說:“給我老實點兒!聽好了,李佐,陸黛玲死了,日本人不可能知道四億日元會以什麼形式出境,我也敢保證天津機場會有人捷足先登帶走柯林斯巴一家。處心積慮最終卻竹籃打水一場空,南京方、日方、德國、蘇聯、美國佬,都會對一個叫李佐的毒販子咬牙切齒,而你的照片,他們都不陌生,那麼你自己琢磨,你還有活頭嗎?”

李佐一下子蒙了。

王大頂鬆開他說:“我可以給你一條活路,但作為交換,你得配合我小小地演一出戲。”

李佐說:“那怎麼演戲?”

王大頂想了一下,轉對身邊的劉金花說:“過會兒你去報警,就說‘兩江彙’的堂口被人端了。”他又轉對李佐說,“等警察來了,咱倆假裝追逃、撞上警察,然後你劫持我,退上船,開船……”

李佐不解地看著王大頂。王大頂說:“我是憲警兩方都掛了號兒的人,至少現在他們還不想我死,所以劫持我管用。開出一段距離,咱就棄船,擺個方向讓它自己開著。我們悄悄下水,右邊隔三條船,岸下有個涵洞,遊進去,從那裏跑。屆時警察們的注意力都在船上,隻要下水下得悄然,就不會被發現,當然,我不會遊泳,得靠你多幫襯。”

劉金花說:“王大頂,你這樣算不算自作主張?我沒發現任何跡象顯示陳佳影那邊有配合我們的反應。”

王大頂說:“但我們這路子應該沒錯吧。被憲警方攪得人財兩空就能盤活陳佳影,你說的呀,說得炮製這樣的假象。”

他忽然看到什麼,說:“得嘞,陳佳影給反映了。”遠處有兩輛軍用卡車亮著車燈,停在船務公司小樓旁,憲兵、警察紛紛從車裏擁出。

王大頂奔向駕駛艙說:“李佐,李佐!”李佐應聲走出駕駛艙門,王大頂拔出腰間手槍扔給他說:“把船錨收上來,演出開始了!”

2

在會所裏,熊老板正對竇警長說著什麼。

竇警長眉頭一挑說:“六安漁港?”

熊老板說:“小的們也就是探著李佐在那兒出沒,至於是不是他固定藏身處,王大頂是不是去那裏會合上了他,就得靠你自己去查了。”

竇警長說:“我不明白啊,熊老板,你跟王大頂有仇,口口聲聲要拿他人頭喂狗,你現在吃錯什麼藥了要幫他?”

熊老板說:“他說自己給我人頭,你胸脯子拍紅了也沒能給我。”

竇警長攤了攤雙手說:“送我出去。”

熊老板說:“那走吧。”

走到會所外麵,竇警長帶著白秋成撒腿就跑,邊跑邊說:“李佐是用船運錢款去天津彙合柯林斯巴,你打電話請求增援六安漁港!”

在刑訊室,陳佳影咄咄逼人地對野間說:“您比所有人都清楚,追這筆錢如走鋼絲,關鍵點上卻一再與我悖逆。您忽然偏向竇仕驍,是因陸黛玲那個電話?還是日下步差點兒把‘滿洲’和日本國推向深淵的臆想?”

野間說:“陳佳影,一切都已經明白了,不是嗎?”

陳佳影說:“好,我是共黨,這樣的話,您的勝率又是多少?”

野間無言以對。陳佳影說:“局麵到了這個地步,我們在外的行動若敗,日下步的瘋狂行為就會被所有人用來大做文章。”

這時,“咣啷”一聲門開,日下步說:“陳佳影,現在老猶太對自己的身份供認不諱,陳氏兄弟已經承認與你合謀,蘇聯夫婦、瑞恩和喬治白因有外間庇護未加刑訊,但問詢中,對此也並無否認。”

陳佳影說:“那恭喜你,接下去您要做的就是呈報關東部,您從美蘇手中截獲有重大成就可能的核專家一名。”

日下步頓時語塞。陳佳影惱怒地對日下步說:“除了陸黛玲這一疏忽之外,和平飯店這些人裏我放過誰了?”

她轉對野間說:“野間課長,江口合香給過您關於老猶太的資料。”

野間說:“老猶太,全名謝爾蓋?威斯,半年前由日本入境,持波蘭護照,攜帶十萬美元現金,因癡迷於賭博,錢不到一個月就輸精光了,好在和平飯店老板是他朋友,所以一直提供住宿及日常生活幫助。”

日下步說:“野間課長,說這些是什麼意思?你又開始順應陳佳影暗示的——”

陳佳影厭煩地打斷說:“行啦,我是共黨!我在保護他,幫助他,甚至為此策反了南京政府的代表以及美蘇兩大對立陣營。”

這時,那警監匆匆進來說:“野間課長,美方代表聲稱為了避免誤會越來越多,決定放棄跟蹤政治獻金一事,帶瑞恩與喬治白離開飯店,蘇方代表也有類似表達。”

陳佳影嘲諷地說:“哈,無比重要的核專家被拋棄了。”

日下步說:“懸案未解,他們就想跑嗎?”

野間說:“大佐,您也說了和平飯店是當今世界的縮影,它所有事都牽涉國際關係,即便退一步講,你我也不能僅憑感覺來武斷事務。”

日下步說:“不僅僅是感覺!”他指著陳佳影,“我隻是沒辦法像她那樣敘述,但我很清楚我是對的。”

野間說:“一切鬥爭都要有依據。”

日下步說:“依你們的做法,我們永遠不會擁有‘滿洲’!”

野間剛要開口,一直站在邊上的便衣A忽然說:“野間課長、大佐,我忽然想起,最早搜查房間時,一些可疑物品我們做了暫扣,物品所有人都有簽字認定。我們在老猶太房間發現一些撕掉的稿紙,滿滿都是數字和公式,顯得很神秘,於是就拚接完整暫存了下來。”

“數字和公式?”日下步冷笑地看向陳佳影。

3

竇警長帶著白秋成及若幹個警察、憲兵直奔漁場。“拉開直徑!擴大包抄範圍!”一到漁場,竇警長便指揮隊伍展開搜索。

“給我站住!”這時,王大頂從船頭縱身一躍,把李佐撲倒在地。

“那邊有人!”憲警們紛紛朝著聲音的方向跑去,隻見十多米開外,李佐正一腳蹬開王大頂滾身爬起。竇警長伸手一指說:“抓住他們!”

見有人追來,李佐將剛要爬起的王大頂拖到身前,一手勒脖一手用槍直頂住他的太陽穴,大喊:“別過來,都給我站住,否則我就打死他!”

王大頂揮手喊:“都給我退後!退後!他有槍!”

“去他娘的!”竇警長嘟囔了一聲,抓過邊上憲兵的步槍,向王大頂這邊對來。王大頂見勢不妙,忙將身子後頂,帶著李佐後仰著栽倒。

“砰”的一聲槍響,一顆子彈從李佐與王大頂中間穿過。“不要——”李佐握著槍,呼喚著。王大頂驚懼地看向李佐,大喊:“放下槍!”

“砰”的一聲,一個憲兵朝李佐開了一槍,李佐當即後仰著栽倒在地。王大頂見狀,連忙“撲通”一聲紮進了水裏。

與此同時,劉金花撒腿奔進駕駛艙,一把拉下了擋杆,馬達聲響起,漁船倒著開離出了岸邊。“船上有人!”一憲兵大喊,憲警們紛紛向岸邊追去。

劉金花貓身躥出駕駛艙,翻過欄杆縱入水中。

不一會兒,王大頂與劉金花的腦袋鑽出水麵。他們喘著粗氣對望了一會兒,然後相擁著往涵洞深處走去。

此時,竇警長匆匆走進船務公司,白秋成剛好掛了電話,對竇警長說:“水警單位來電,他們已攔截逃跑船隻,除底艙內一具歐洲裔男子的屍體外,未見其他人蹤,而且這是條空船,沒有運載任何貨物。”

竇警長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說:“秋成,我們中計了!”